来到周离家门口，丁助理已经到了，她照着苏月现的吩咐买好了花圈，摆在了院子门口。
“苏医生。”丁助理走过来，看了一眼周离，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尽管内心对这个让自家boss如此重视的小朋友好奇地不得了，但身为助理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该问的就不问。
“辛苦了。”苏月现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香烛纸钱。
“你好，谢谢你……”周离不知道这人是苏月现的助理，还以为是她的同事过来帮忙，甚至还买了这么多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多少钱？我等会给你……”
“可不是我买的，这是苏医生买的。”丁助理可不敢冒领功劳，回答周离的同时还借机正大光明地打量了她一遍：“我姓丁，是苏医生的特助，叫我丁助理就好了。”
心中感慨，这么漂亮的小妹妹，也难怪自家boss这么宝贝了。
她不知道，自家boss居然还是个颜控？
周离顿了顿，看向苏月现，才知道医生也是会有助理的啊。
“你姐我买的。”苏月现美目轻瞪，扯着周离走进去，大有你再提钱她就收拾你的架势。
周离眨眨眼睛，跟着进了客厅，将寿盒放在了墙边安着的神龛里，又拿出姥姥的牌位，放在了她母亲的牌位旁边。
苏月现看着两个牌位上分别写着的“孝女周离奉祀”、“孝孙周离奉祀”，垂下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小孩，也是只剩一个人了呢。
点起香烛，周离跪在地上，烧起了纸钱，她边往火盆里投着纸，边沉默着看着跳跃的火光。
按照姥姥生前跟周离说的习俗，等她守完三天灵后，就把老人下葬，埋在燕尾巷子不远处一座山上，和周离的母亲葬在一起。
她又想着六年前母亲的离去，那时候自己还在读六年级，等她背着书包放学回家，却发现自家院门里已经挂满了白布。
姥姥痛哭，她也跟着哭，那是她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世，当时还小，总感觉天崩地裂，仿佛世界都要坍塌了，如今再经历一次，疼痛依旧，但她已孑然一身，再没有姥姥将哭泣的她抱在怀里，整个世界，她得靠自己撑起。
苏月现也点了三支香拜了拜，然后蹲下陪着周离一起烧纸钱。
“等会和丁助理一起在这吃饭吧。”周离开口道：“我烧完这些就去做饭。”
“你做饭？”苏月现愣了愣，对于周离这种独立的小孩会做饭她并不惊讶，毕竟之前吃了饺子也知道她手艺肯定不错，但是还是不想她太累：“不用了吧？别太辛苦，等下我让丁助理送点饭来就是。”
“我想做给你吃。”周离坚持道。
她什么都没有，可能也只有用包个饺子做顿饭这些虽然不起眼但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事情来回报眼前这个女人。
况且人家来你家帮忙，一顿饭都不准备，实在太说不过去。
苏月现不说话了，小孩坚持的东西，她不会反驳。
她坐在院门口，看着周离忙碌着，烧水、洗菜、切肉，有条不紊，天空中有时候还会洋洋洒洒飘下来小片的雪花，沾在她的发丝间、额头上，她不在意的抬胳膊抹去，又继续低头干着活。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明明是在做一些茶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但此时此刻的烟火气，搭配着她清隽秀丽的身影，美好得让人心安。
不用再去想生活中、工作上的烦心琐事，苏月现静静靠在门槛边，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条毛毯。
“饭做好了。”周离站在她面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苏月现站起身，感觉自己这短短一觉睡得很舒服。
来到桌子前，丁助理已经坐在那了，桌上小炒鸡肉、清炒莴笋、番茄鸡蛋、土豆片炒肉，豆腐煮鱼汤，四菜一汤冒着腾腾的热气，是一种属于家常菜的色香味俱全，看得让人食指大动。
为了招待她们，周离这是拿出了对她来说过年才能有的丰盛。
她给两人舀汤：“先喝口汤，这是乡下养的鱼，很鲜的。”
苏月现轻抿了一口，鱼汤清甜，半点腥味都没有，果然很是好喝。
她自己不会做饭，除了去陈叔陈姨家偶尔吃一顿，平时很少有吃这种家常菜的机会，几道菜不油不辣，做得很是合她胃口，难得多吃了点。
一旁的丁助理有些惊讶，自己boss吃饭是个什么德性，她这个助理最有发言权了，照她的话来说，苏月现吃饭那不叫吃饭只能叫做补充能量，到点就吃，几口就饱，哪怕是最顶级的餐厅也从来没见过她有任何享受美食的感觉。
而现在，boss居然吃了一碗饭一碗汤。
要知道她平时可就半碗饭就放下筷子的人！
不过……丁助理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鸡肉：嗯…确实好吃的。
周离本来在一边略有些忐忑地瞧着，生怕不合她胃口，但见女人吃得怡然自乐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
“好吃。”苏月现眉眼弯弯：“今天我可是享口福了。”
周离故作坦然：“你喜欢就好。”
此刻周离的表情就像一个傲娇的小孩子拿出她最喜欢的玩具分享，明明很想被夸赞但是又要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苏月现心中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但表面还是很顺着她的态度摸了摸她的头：“小朋友很厉害哦。”
“不厉害，做个饭而已，”周离嘴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月现偷笑。
天色已晚，吃完饭，苏月现也确实没什么理由再呆在这，但是她有点担心周离，孤身一个人在家里守灵，还是一个女孩子，她有点放心不下。
“你不用担心我，”周离又穿上了孝衣，继续蹲下烧纸：“我并不害怕。”
她知道苏月现为了她的事一下班就过来，还还陪着她到了现在，催促道：“快回去休息吧，让我自己在这……陪陪我姥姥。”
苏月现犹豫了会，终究还是决定给周离自己一个人安静的空间：“那我明天再来。”
“不用。”周离笑了：“你是什么大闲人吗？你可是个医生，那么多患者等着你呢。”
她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你要是愿意……那就三天后下葬的时候来吧。”
“好吧，”苏月现无奈道：“既然你都给我安排好了，那我还有什么好异议的。”
本来带着丁助理都已经走到门边了，她又返回来，站到周离面前：“离开之前，再叫我一声姐姐。”
周离：！！！
不是，您对这声姐到底有啥执念！
她涨红着脸，低头以念经的速度飞快吐出一句姐姐，苏月现还不满意，皱着眉头：“好敷衍。”
深吸一口气，周离闭上眼睛又睁开，很认真地说：“姐姐，快回去休息吧。”
她迅速看了一眼一旁的丁助理，只见她侧着身子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好像突然对门框上的几道划痕感兴趣了似的。
“真乖，”苏月现又抬手想摸她的头，周离轻偏了偏头躲开了，她抗议道：“总摸头，长不高的。”
苏月现一愣，随即轻笑：“也对，你还是个每天在喝奶的未成年呢，还能长。”
在周离被“还在喝奶”一句话戳得炸毛之前，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你现在已经很高啦。”
傲娇的小屁孩，得顺着点毛才行。
周离麻木地挥挥手：“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苏月现踏出院门前时，目光停留在围墙边的一个空奶瓶上，那里面放置着一朵已经有些焉了的红玫瑰。
她顿了顿，伸出手抽出了这支花。
雪已经停了，一旁的桂花树上枝头都堆满了雪，凌凌的冰雪味偶尔还夹杂着一缕桂花清香，淡淡的，很好闻，给这个寒冷的冬夜添了一分慰籍。
抬头看看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月亮，苏月现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
直到丁助理没忍住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回头看了看院子，房子里头灯火还亮着，她知道，这灯肯定会继续亮一夜。
这个倔小孩说要守一晚，就一定会守一晚。
坐上车时，丁助理跟她汇报工作上的事，又劝道：“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您今天累了一天，明天一早的会议，要不要推迟一点，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照计划进行。”
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丁助理轻叹口气，同时对周离愈发好奇起来。
至少她陪在boss身边这么久，可能也就看见乔楚漾乔医生还有她那个叫陈诗柚的妹妹在boss那有这种重视程度了。
但她们都是boss认识多年的情谊，可这个周离并没有认识多久啊。
她在boss那究竟是个什么存在呢？
苏月现拿过那朵玫瑰花，轻抚过花瓣，若有所思。
周离……
嗯，既然叫她一声姐姐，那她，可不能让小朋友白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