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宫灯璀璨，金色大厅觥筹交错，琴音绕梁，舞女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身姿曼妙，美不胜收。
除了这场宴会的主人公及皇亲贵族外，还有坐在后面的新科士子，皇帝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元皓坐在前面，一杯接着一杯，他颇不满身后那群人，明明还未有官职，却能到李婉若的生辰宴上来。
“元皓，注意礼仪。”侯爷出声提醒。
楚元皓打了个酒嗝，端正了坐姿，视线毫不避讳地瞥向对面的李婉若。
她今日着一身红色宫装，身前璎珞随着她的动作而之摆动，黑发披肩，唇红齿白，一颦一笑都在牵动着他的心。
永泰侯注意到，咳了一声：“注意分寸。”
楚元皓这才低下头：“知道了。”
一曲终了，皇帝开了口：“今日若儿生辰，在座的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各位举杯，愿朕的若儿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皇帝发话，在座地位或年龄比公主小的，皆起身祝贺。
李婉若面上仍是端庄得体地笑容，对于祝贺，她一一回敬。
萧贵妃许是喝多了酒，扶在案上迷迷糊糊，尽情地展现自己窈窕的身姿：“一晃眼，若儿都长得这般大了，还记得本宫刚入宫那年，若儿还是个孩童呢。”
李婉若笑容微僵，似笑非笑：“是啊，当年若儿才不过七八岁年纪，这么多年过去了，萧贵妃还是和往年一样年轻，今日这一身火红称的贵妃娘娘更是妖娆魅惑呢。”
她这话无疑是在嘲讽萧贵妃，一把年纪还卖骚，卖便卖了，竟还敢抢她生辰宴的风头。
褚清歌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意味，在后面不由地笑了出声。
宴会吵闹，也便李婉若能听见她的笑声，回头假意瞪了她一眼，对视后又掩唇偷笑。
萧贵妃实数愚笨，这席上谁人没听出来李婉若在嘲讽，偏偏她自己认为李婉若在夸她，正得意洋洋。
皇帝的脸色明显黑沉，又因女儿生辰，不好发怒：“来人，萧贵妃醉酒，带贵妃回宫解酒。”
萧贵妃一听，酒醒大半，呼喊着自己没醉，奈何宫女们力气太大，生拉硬拽地把她拖了出去。
皇帝捏着眉心，正愁该怎么开口提选婿的事。
“陛下，臣有一事上奏。”
皇帝听见张远山的声音，抬眸：“张少师，今日若儿生辰，不谈国事。”
张远山面上笑容温和，拱手道：“并非国事，而是陛下的家事，长平公主如今二十芳龄，却连个驸马人选都没有，臣觉得实为不妥。”
皇帝一喜，他正犹豫着怎么说，没想到就有人替他把话说了，既不会让女儿不高兴，也能顺势逼一把。
好个张少师！赏！
不知道多少视线落在李婉若身上，那些视线让人不舒服，但她还得笑着回应。
褚清歌攥紧拳，只要李婉若说个不字，她今日就把所有逼她的人统统杀了。
张远山突然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
半晌，李婉若开口：“一切凭父皇定夺。”
褚清歌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着身前端庄跪坐的女人。
皇帝的笑声响彻整个大厅，他指向后面几乎坐进黑暗中的人，道：“那三位是本次科举的三鼎甲，朕已经替你看过了，皆是良人。”
李婉若顺着视线望去，左侧那人身材纤瘦却把腰板挺得笔直，气势风度上不输这些贵族，也不亏她派去专人给她教习。
她早有打算让谢予书做这驸马，这人无论从哪来说都是做假驸马的好料子。
谢予书兄长早亡，她顶替兄长身份，有个合理户籍，家里又只有一位母亲，背景简单易拿捏，最重要的是...一个女子，即便做了驸马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父皇，儿臣觉得...”
“不行！陛下！”楚元皓打断了她，起身行礼：“陛下，他们不过是寒门书生，如何配得上公主的高贵，只会玷污公主。”
他语气厌恶，充满了对那三人的鄙夷。
谢予书没想到会半路杀出这个人，她刚才都做起了和李婉若大婚的梦了。
她爱李婉若，自愿为她所用，即便一辈子得不到她，但只要自己还在，就没人可以染指公主。
皇帝烦了，一双眸子犀利如刀，让永泰侯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混账东西！怎么敢的！
“依你之见，何人能配得上朕的公主？”
“陛下，我...我想求娶公主殿下！”他双膝跪地，头磕在地上。
话音一落，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谁人不知皇帝根本没看上永泰侯府，皇帝需要的是个有才能有谋略又能为他所掌控的驸马。
“若儿，你怎么说？”
“父皇，儿臣只是把小侯爷当做挚友。”
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褚清歌在后面松了口气。
“若儿，你！”楚元皓还想着争取。
“放肆！若儿已经说明，你永泰侯府还想着逼嫁不成？”
皇帝已然发怒，张少师原本站在楚元皓这边，这时也不敢发声，起身安抚道：“陛下，驸马一位还是要公主喜欢才行，臣瞧着殿下对那三位似是有意，不知殿下喜欢的是哪一位。”
李婉若唇角一勾，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张远山：“张少师着实有趣，既认为本宫的婚姻有利于安邦，强逼本宫择婿，现在又说按照本宫喜好，那若本宫不想择婿呢？”
张远山一愣：“公主开心便好。”
李婉若心中冷哼，这张远山一心想推的人是楚元皓，楚元皓不得她的喜欢，那驸马是谁都无所谓了。
只是李婉若不知道，张远山为何会和楚元皓站在一条路上。
“本宫与张少师说笑呢。”
皇帝闻言也松了口气，他真怕李婉若不想择婿。
咕噜一声，李婉若听见褚清歌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哀鸣，她端起桌上桃花酥，递给褚清歌。
李婉若回身小声道：“宴会还要许久，你先垫着，待回府再叫小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
褚清歌嗯了声，端着桃花酥溜了出去，她不能在殿上吃，只能躲到外面偷偷摸摸的。
秋风拂过面颊，褚清歌稍微清醒些，殿内的气氛她不喜欢，这样奢靡又压抑的地方她许是不会来第二次了。
她心中郁闷无法言说，那里面所有人都在逼着李婉若择婿，又将那种冒犯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而端庄尊贵的公主却无法在大殿上发怒。
褚清歌坐在石阶上，把桃花酥放入口中，一口一口像是咬仇人一样。
“哟？换了发型，这是及笄了？”
褚清歌抬头，瞧见了李乾钰那张轻浮的脸。
褚清歌忙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起身行礼：“参见璟王。”
“免礼免礼。”
李乾钰大大方方地坐在石阶上，丝毫不顾及尊卑：“坐下，别拘谨，里面太闷，本王出来透透气。”
皇宫之内，褚清歌料定他不敢做什么，便屁股一沉坐到他身旁一米远。
“桃花酥？若儿给你的。”
“嗯，殿下赏赐的。”
“这是若儿最爱吃的，竟舍得给你，看来她还是很宠你的。”
褚清歌心里美滋滋：“璟王言重了，公主对所有下人都很好的。”
李乾钰叹了声气：“是啊，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可里面那些人却对她不好。”
“这是何意？”
“你看不出来吗？若儿并不想嫁给任何人。”
褚清歌不懂：“殿下若不想便会直言拒绝啊。”
李乾钰被她逗笑，却是一抹苦笑，是一种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苦涩。
“你以为呢，有时候我们宁愿生在普通人家，可以与爱的人长相厮守，可以父母膝下......”
“王爷的意思是公主现在并不开心？”
李乾钰嗯了声，但很快他又表现出一副纨绔王爷的模样：“万一呢，早就听闻若儿和那状元郎关系好，真的喜欢也是说不定，不要杞人忧天了小丫头，没事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褚清歌沉下脸，她越来越听不懂了，与她说公主不开心的是他，现在说让她不要杞人忧天的也是他。
她拳头攥紧，忿忿道：“我会去问公主的想法，她若当真不愿，我...”
“你？”
李乾钰捧腹大笑，末了，笑出了眼泪，抬手擦去眼角的泪：“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只是一个侍女罢了，连你都需要她来保护，如果当初不是她来保护你，当初你早死在长姐手上了，你这样一个人，即便知道她不愿意又能怎样？”
漆黑的眸子暗淡下来。
她的确无法怎样，但只要她动动手，她可以把任何想要染指公主的人都杀了，哪怕被处以极刑，她也不愿李婉若不开心。
李乾钰自觉今日说多了，他长舒一口气，站起身：“赶紧吃完，吃完便回去吧，不知里面现在聊到哪里了，早些回去，还能赶上若儿选婿。”
褚清歌将最后一口桃花酥塞进嘴里，囫囵吞下：“来了。”
上了两步石阶，眼前视线突然模糊，紧接着脑中剧痛袭来让她脚下一软，滚下了石阶。
耳边蜂鸣不断，脑中似有万蚁啃食，她缩在地上，攥起拳头砸向自己的头。
“喂！你怎么了！”李乾钰想控制住她，但发现褚清歌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他根本拉不开。
“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