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若将她与褚清歌之间的事情隐晦的告诉了苏月，比如她将南国说做是褚清歌的上个主家，把她与褚清歌的相遇，说成褚清歌主动投诚，寻求庇护。

虽然与事实有些出入，但也大差不差，她相信以苏月的能力，能明白她的意思。

苏月思考了会儿，说道：“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对一个人好的。”

“对。”李婉若承认：“所以才想请你分析一下，此人是否可靠。”

“你与我也不过刚刚相识，你就不怕我转头去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

李婉若毫不在意似的说道：“如果她真的这么容易便被人挑拨，那只能说明此人不可靠。”

苏月勾唇：“你说我有一双慧眼，你又何尝没有一个慧心呢？你很懂如何把控一个人，相比于她，我现在对你更好奇了。”

李婉若抿了口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她将茶杯放下，已然没有了再品下去的打算，只当是个解渴的。

“你好不好奇与我而言不重要，我花了钱，希望你能用心解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

苏月摸索着手掌，半晌，开口道：“幼年的救命之恩确实足以让她对你好，但是不足以如此掏心掏肺，我懂人心，她定然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我只会看人心，却不能看到别人的记忆。”

“那依苏老板之见，她对我的忠心可是真的。”

“不似有假。”

“嗯，还有一事，那日你问她是不是西域来的，可有什么依据？”

苏月笑了下，伸出手掌：“这是另外的价钱。”

李婉若抽了抽嘴角，强压怒意，拿出碎银递了过去。

苏月本是生意人，拿了钱便办事，对李婉若的问题也没有半点隐瞒：“她的瞳色虽然是黑的，但黑的不自然，就像是一张白纸，被人用黑墨硬生生涂黑，装作它是张黑纸一样，中原人的瞳色很少有这般的黑，只是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了什么东西将她原本的瞳色覆盖住，我十岁踏入中原，奔波至今，离国安全可靠却没有家的感觉。”

“所以苏老板认定她是西域人了？”

“不，除了瞳色外，她没有半点西域人的影子。”

“可是她的五官相较于中原人，要更...”

“可她终究不是西域人，我不会看错的。”

苏月指着自己的鼻梁，随即又将头发撩起：“与我相比，她是个十足的中原人。”

话音刚落，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那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随即，褚清歌推开了门，她下意识的愣了下，不明白苏月为什么会在房间里。

苏月解释：“这位姑娘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趣，见我闲着，便邀我上来坐坐，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便去忙了，不打扰二位客人。对了，昨日两位只交了一日的房钱，一会记得补上。”

说罢，她将方才从李婉若那赚来的钱收好，扭着腰枝走朝外走去，走到门前，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

“客人，我要提醒你一句，当你开始千方百计调查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你们之间要出现裂痕的时候了喔。”

苏月看着李婉若的脸渐渐沉下，心满意足的走了。

褚清歌并未多问，而是将买来的皂角放到桌上：“公主，没有玫瑰花的，只有桂花。”

因着苏月最后的一句话，李婉若对褚清歌莫名生起愧疚，但是只是愧疚，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问，她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一个人，即便心里很感动。

如果褚清歌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吧，李婉若这么想着，绝对将这件事一辈子隐瞒，大不了以后再对褚清歌好些便是。

“哦...我方才觉得出门在外还是该改掉这些娇气的毛病。”说完，她担心褚清歌会埋怨她，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她一边紧张，另一边又觉得自己是公主，她是侍女，她叫她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这么一想，她便好受些了。

谁知，褚清歌根本没怪罪她，反而还担心她用不惯便宜的皂角，这让李婉若陷入了更深的自责。

公主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李婉若叹了声，道：“你不必这般...”

褚清歌不明白：“哪般？”

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李婉若突然觉得自己颇有又当又立的感觉，她一边叫褚清歌不必拘束，另一边又把她当做下人一般使唤。

她一开始只是单纯觉得褚清歌太过漂亮，加上万毒之体，养在身边不仅心情愉悦而且还能帮她挡掉一些她看不见的黑手，可是渐渐地她心境就发生了变化，这人对她越好，她就越不忍心利用。

她就像是一团乱麻，把自己渐渐绕了进去，她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她本身就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的好，她对湘儿也是，对十二律亦然。

“饿了，去楼下用膳吧。”

褚清歌仍是一头雾水，但什么都没有李婉若的肚子重要。

“那走吧。”褚清歌笑了起来，双目盈盈。

下楼梯时，李婉若毫无征兆地问道：“你武功如何？”

褚清歌不打算隐瞒：“相较于你身边的十二律来说，要好上一些。”

李婉若有些惊讶：“比黄钟还要好？”

“黄钟多是蛮力，看似很强却毫无技巧，若是遇上高手几个回合便会败下阵来。”

李婉若嗯了声，没有说话。

褚清歌快步走下台阶，靠近到李婉若身旁：“我知公主不信，以我的身形样貌确实不像，你可以派人来和我比试。”

李婉若一怔，摇摇头：“不，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在思考...或许你可以换回你之前的衣服。”

“可是这样安全吗？”

“有你在，还不够安全吗？”

褚清歌红了耳尖，低下头小声呢喃：“自然是安全的，即便我不敌对方，也一定会用生命护你。”

唇上传来温凉，褚清歌抬头，那人好看的眉毛蹙起，颇为不悦：“这样的话少说，不爱听。”

“嗯。”

两人找了空桌坐下，正欲点餐，一扭头，李婉若注意到店门口站着的乞丐，头发一块块地粘连着，她衣衫褴褛，瘦小的身体在被破烂的布衣包裹着。

为何说是包裹，因为那件衣服看起来简直不像衣服。

店里的客人注意到她纷纷避退，倒不是因她脏，而是因为她脸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半，不规则的褶皱被烙印在她的脸上，像是猩红的玫瑰，却让人避之不及。

店小二似乎与她相熟，看见她之后无奈道：“唉，你又来了，你先到旁边等着，不要耽误我们生意，我这就去把老板叫来。”

女乞丐点点头，蹲坐在店外的角落。

李婉若眉头紧锁着，在天都城，她可从未见过过的这般凄惨的乞丐，她突然想到褚清歌，回头一看，果然这家伙脸色也不甚好看。

该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吧。

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像以前一样，大方地拉起褚清歌的手，后者抬眸，眼中有不解。

李婉若开口道：“不如把她叫进来，给她点一桌。”

褚清歌摇头：“管得了一日，管不了一世，更何况，听方才小二的话，苏老板应该经常接济她，我们的钱还是留到路上用吧。”

李婉若听在心里，事实的确如褚清歌所说，就如当年她救的了褚清歌一日，却救不了褚清歌不在她身边的那十几年。

如果当年母后没有阻拦，她把褚清歌带回宫里，恐怕现在对她就已经是完全信任了吧。

苏月抱着包裹走来，看到女乞丐咂了咂舍，埋怨道：“之前送你的衣服是不是又卖了？”

女乞丐似乎开不了口，她呜咽了几声，最后点了点头，狰狞的烧伤让她做不出太多表情，但她低着头的样子却告诉了旁人，她知错了。

“你又是这样，这里是这一个月的，我有事要出门，可能要走个一两个月，若我还没回来，你便到客栈来，小忠会安排你。”

女乞丐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随后抱着包裹飞快跑走。

任谁遇见了都过觉得她没有良心，可偏偏苏月毫不在意。

“没想到苏老板还是个善人。”李婉若说到。

苏月道：“你都能捡个小乞丐回家，我就不行吗？难道因为她不漂亮，所以你便…”

唰的声，褚清歌站起身，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怒气，直直的盯着苏月，像是个炸毛的猫儿。

苏月并非被吓住，而是觉得突然，她只觉得褚清歌衷心，却没想到护成这样。

想着，她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婉若，那眼神好像是在跟她说：都这么护主了，你还在怀疑什么？

李婉若尴尬地咳了声，拽了拽褚清歌的袖子：“清歌，莫要对苏老板无礼。”

褚清歌不解：“可是她…”

苏月觉得有趣，搬来椅子坐到两人旁边：“正好我还未用早膳，不如一起吧。”

苏月刚坐下，李婉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那个乞丐的？”

“哦，你还在想阿乞的事？”

阿乞…阿七…

那个许久未被提起的名字在褚清歌耳边响起，她下意识的怔了下。

她的小动作被两个人同时看在眼中，只不过一个笑笑不在意，另一个却记下了。

褚清歌并不喜欢阿七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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