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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5父与子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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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酒店很气派,很热闹,是我在电视里才看过的豪华样子。

不得不说,跟着金垠的这些日子,我长了很多见识。

第一眼见到父亲的时候,他比我想象的更健壮,更儒雅,更高大。

我几乎不能理解,这样风度翩翩的人为何在母亲嘴里成了“狗东西”。

可能是天生的血缘作祟,那一瞬间,我心脏砰砰乱跳,莫名亢奋。

金垠的父亲则更有距离感,更贵气,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整饬的西装,像港台电视剧里那些很斯文败类的精英。

他们父子俩的眉眼和体型很像,轮廓都很深邃,体型肩宽背阔,标准模特身材。

金垠提前跟他父亲打了招呼,他父亲好像从来都不会认为他只是个孩子,也不干涉他,反而空出一个包厢让我和生父会面。

掀开门进去的时候,生父看见我,愣了下:“你找我?”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猜出了我是谁,蹙眉:“你跟金先生的儿子关系很好?你让他帮你动用这层关系就是为了见我?”

说来奇怪,母亲托我交给生父的信被我一直踹在兜里,在火海中毫发无损。我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只记得继父之前说过,母亲是要我向生父借钱。

我将信交给他,他甚至都懒得拆开,直接当着我的面用打火机烧掉,废墟扫进包厢的垃圾桶。

速度太快,我根本都没反应过来。

而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吧,你们娘儿俩到底还要多少钱?”

见我半晌不说话,他又说:“多年前我就一次性付清了你的抚养费。怎么,那婊子还让你来找我?这回又扯什么谎?!”

“当年她趁我醉酒后设计我,怀孕后三番五次向我勒索,给够了之后骗我说已经打掉了。要不是看在你还是个婴儿的份上,早就因为敲诈勒索把她送进去了。”

“听着,我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她乖得很。你长得倒是和那婊子年轻时一模一样,你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她是不是骗你我们结过婚又离了?”

“这种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说谎更是随口就来。我当年至少给了她几百万,你回去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会有你?她赌博欠债快活不下去了才来找我!”

“还有,她那个大女儿可不是我的,是她那个狗屁初恋的,还好,大的小的都死得早,那是她的报应!”

……

接收了一大堆我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后,我不禁目瞪口呆,彻底失语。

他叫她“婊子”,还说她曾经是赌狗,而我是非婚生子。

无论如何,我都不接受这样一个称呼,他们一个是我生物学的父亲,一个是母亲。实在是狗血又荒诞至极。

“婊/子”、“狗东西”……给过我生命的两个人竟这样称呼彼此。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瞬间也明白了母亲不喜欢我的原因。

舒帆是她和初恋生的,自然带着爱意,不管是她爱的男人还是他的女儿,他们都没有活下来,终成遗憾。

而我只是母亲欠了赌债后走投无路的产物,她为了活下去,只好去设计有钱男人,靠怀孕来拴住对方,用我当工具人来获得钱财。

只是,生父是个女儿奴,而我不幸又长得很像母亲,这令生父恨乌及乌,根本达不到预期的目标。

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是可笑来形容了。

原本,我根本不该相信这男人的任何话,可不知为何,结合母亲平时反常的反应,我竟然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一定说服力,至少能佐证我不被母亲喜爱的原因。

幻想已久的被生父承认没有实现。

生父显然是厌恶母亲到了极点,对着我这张很像她的脸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到后来直接威胁我:“别来找我了,我这辈子唯一做过的错事就是没让那婊/子打掉你!”

我失魂落魄地出了包厢,从昨天到今天,现实给我的打击太大了。

我一出去,金垠便迎上来:“你们谈好了?”

但他很快发现了我的异常,递给我一瓶可乐:“刚刚学校打电话来了,让你先休息几天。要不,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姜老板,这你家孩子啊?”

有路过的人看见我从生父的包厢出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了句。

生父铁青着脸冷哼了声:“不是,不认识,走错包厢了吧?”

这话被金垠听见了,他颇为谨慎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了看他的父亲——据他说对方会支持他的一切不违法的活动,早恋这种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又看了看我那从包厢出来对我不屑一顾的生父,感到人与人之间竟存在如此天然存在鸿沟。

学校因为这起重大事故给我放假了,母亲似乎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电话也打到了金垠的手机上,叫我赶快回耶城。但她交给我的任务没有完成。

从某个时刻起,关于母亲为何生下我的动机在我心底像一根刺,开始扎根。我变得愈加精神不振。

金垠长腿一跨,过来揽住我的肩,又将一只耳机塞到我耳朵上,朝我使了个眼色,说陪我一起离开。

他从昨晚一直在安抚我,我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因为一直有人给打电话,他不停在阳台上回应,说“马上就到”,中间还出去了好几趟。

一问,才知道是那个圈子介绍的人,都是家世豪横的白富美,年龄和他差不多,各自父母想让他们多认识多来往,毕竟他们这类人以后多半会联姻。

“挺漂亮的,但没感觉。”金垠回来对我说,“而且,我不喜欢伺候大小姐。当然,大小姐也容不下我这种王子病。”

他居然自称有“王子病”。但我以对他这些天的了解,认定他是个非常容易相与之人,除了桃花实在过于多了些。

“有没有特别想做但没有做的事?比如什么打电动啊,去恐怖屋啊,或者去游乐园啊海洋馆之类的……”

我摇摇头,感到自己胸口郁结着一股很沉滞的情绪,很想发泄出来,可全身无力,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做。

最后,他带我去了洛城图书馆。

我想起了先前我很喜欢的作家赫尔曼·黑塞,在书架上翻到易海洲翻译的《精神与爱欲》时,看到书的封底上写着一段话: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艺术为你带来了什么,对你而言,它意味着什么?”

“它可以战胜无常。我发现,在人类生活的愚妄游戏和死亡之舞之中,有种东西可以留存下来,绵延不朽,它就是艺术。虽然艺术品也可能会在某一天消失,比如被焚毁。打碎,或者朽烂,但它们总能长过几代人的生命,并且在须臾的彼岸,构建一个无声的形象之国和一处处圣地。”

我反复盯着这段话,想着我死里逃生的那场火灾,良久,我问他:“你觉得人生中能战胜无常的东西是什么?”

我原本以为,金垠会问我“无常”是什么,毕竟他是在国外长大的,迄今还一口夹生普通话。

结果他盯着那段话,看了看,最后转向我,很肯定地说:“是爱情。”

这使我有些意外。

我又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抱臂,屈指顶着下颚,闲闲靠在身侧的书架上,望着我的瞳孔漆黑,弯了弯眼睛:“看感觉。虽然我现在也有点迷茫。但总会找到答案的。”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我又问。

他原本看着我,却忽然转头,移开了目光,喉结滚动了下,嘴唇动了动:“……有吧。但我也不是太清楚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

“诶?是哪个女孩?或者说,哪类女孩?”

我瞬间八卦起来。

他还是没有正眼看我。

不知为何,一向很张扬大方的金垠忽然别扭和害羞了起来,耳根和脖颈都有浅浅的绯色,略微侧头,眼睛被额发挡住了,看不清神情。

我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未曾想过像他这种看起来会“万花丛中过,片叶皆沾身”的人会有这种近乎害羞的反应,忍不住催他:“说嘛,说嘛,到底哪种女孩子会吸引你?”

他顿了下,这才深呼吸了一口,轻咳了声,说:“可能是那种活泼甜美的,又可爱又爱笑的女孩吧。”

我“哦”了声,瞬间有点失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失望源于什么。

为了掩盖心底窜起的失望,我假意迎合着他的话,笑着说:“太好了,我也喜欢这类。”

口是心非地说着,却想,果然,对于金垠这种很受欢迎的帅哥来说,外形和性格这种可具象化的东西才是首要指标。

活泼、甜美、可爱、爱笑……他像所有正常人类一样,都喜欢那些外向又活力满满的类型,任何一条我都搭不上边。

不对,我什么要想到自己?

“你喜欢这类?”

金垠总算转头看我。

他问的不是“你也喜欢这类”,而是“你喜欢这类”。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两句话的区别。

我点点头:“甜美的微笑是治愈人心情的永动机,看到她们就心情很好。”

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戳穿,我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问他:“你不会喜欢夏笙吧?她有点偏向这类,但更酷一点。”

“不可能。”他脸色大变,“当朋友还行,其他的根本不可能。”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她给我发消息经常要求我秒回,还总想翻看我手机,不给就闹脾气。真把我当她男朋友了啊,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我脱口而出:“可能她喜欢你?”

金垠脸色瞬间糟糕起来,斩钉截铁:“不,我拒绝,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她。别提她了,真的只是朋友。”

“她跟甜美扯不上关系,我新买的电子产品和运动器材但凡到了她手里,绝对会被嚯嚯掉,她的破坏力是巨舰炮级别的~”

金垠适时露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

“那、难道是那个双马尾女孩?”

我记得不久前的晚上,他下晚自习后和她一起走。那女孩给他送了粉色的信,还主动挽住他手臂。

金垠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但又很符合他性格,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扇了扇,表情有点疑惑:“哪个双马尾?”

我被噎了下。

金垠有些委屈地看着我:“我见过的双马尾女孩太多了,但都不太记得脸。”

我:“……你好渣。”

金垠面无表情地摊手:“拜托,我什么都没做。有些女孩子主动找我,我也说了暂时不会谈恋爱,但她们非要和我一起走路,说聊天交个朋友也行,绅士总不会把人赶走吧?”

我狐疑地看着他:“但他们都说你交过很多女朋友。”

金垠耸耸肩:“谣言。再说,一起走路聊天就是谈恋爱了?”

这话我不反驳。毕竟我和金垠还天天聊天走路。

和他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准备把书放回去的时候,一转身,却发现金垠不知何时过来了。

他的手臂很长,右手撑在书架上,左手插在裤兜里。身体站的姿势刚好掐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而我就被箍在这个空间内。

我回头,正对上他的下巴。

“原来你喜欢那类女孩。”

他漫不经心地说,略微垂头看我,表情与方才相比似乎有一些变化。

一缕阳光刚好照进来,这一刻,他那漆黑的瞳孔折射出堪称深邃的光,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被启动了什么开关。

但他根本不说话,只是用那种令人觉得危险的目光看着我。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仿佛是一种雄性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我差点忘了,金垠原本并不是那种和气的人,只是我最近被他惯坏了,理所当然觉得他很和善。

我仔细回想,我方才是否说错了什么。心想,莫非是因为他喜欢那类女孩,所以不准我喜欢,怕我抢他女朋友?

我宽慰他:“别担心,我不会成为你情敌的。你喜欢的那类,我不会跟你争,也争不过你。”

“嗯?”金垠讶异地看着我,“什么情敌?”

“我说让你放心,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情敌的,因为我连自己到底喜欢什么都不清楚。”

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总算听清了,扶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觉得我担心这个?”

那不然呢。

我暗暗觉得方才金垠的眼神怪怪的,但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十六岁的我,满脑子都是求学这条路,只将他当成了与我对照的镜子的另一面,是我无法成为的“自我”。

还远远不能思考一些超出我感受的东西。

“你有时候还挺钝的。”

金垠忽然说,表情有点无可奈何。我想起给夏樰庆生那天,他送我上出租车,也曾经说我有些呆。

不论如何,不管是“钝”还是“呆”都并不是我这种常年被母亲贬损的人喜欢听的词语。

我瞬间不爽,没理他,躲开他的手臂,去拿对面书架上的另一本书。

他却一把抓住我手臂,不消用力,我便被扣回来了,被他推到这侧的书架上。这下,他两只手臂都撑在了书架上。

“陪我一会儿,我有话说。”

他声音闷闷的,漆黑的瞳孔稍微眯起来,整个人俯过来。

“干嘛,要打架?”我吓了一跳,被他的突然逼近懵得只好紧贴着身后的书架,慌不迭道,“你别乱来,你那么高,还有肌肉,我可打不过你。”

“叶舒臾!”

金垠听了我的话,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眼神更危险了,身体完全倾过来。

那种感觉,像是动物捕获猎物的前兆,凶险而兴奋。

我更加不明所以。这种类似于壁咚的画面,我只在电影里看过。

心脏砰砰乱跳,毫无缘由。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紧张。

金垠嘴唇张了张,他明显有话要说。

我看见他凑过来,像是要贴着我的耳朵说话,立即偏头,脖颈被他的高鼻梁堪堪擦过,皮肤相触的那刻,我整个人完全到了临界点。

就在这时,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声从我身后的书架传过来:“阿垠,是你吗?”

金垠猝然放开我。

对方的脚步声很轻盈。声音有些熟悉,但我暂时想不起来,等她从我们背后出来时,我才认出,面前这个妆容精致、蜂腰雪肤的姐姐,正是那天生日会的主人公夏樰。

她也认出我来了,表情明显讶异:“你是金垠那天带来的那个女……不对,你是男生?”

说到“男生”二字时,夏樰神色一变。

“我……”金垠背对着我,顿了下,接着说,“刚刚闹着玩的,因为最近对一个女生很有感觉,但是她性格比较闷,比较高冷,又有点害羞,我怕会吓到她。他们性格有些像,所以我刚刚稍微排练了一下,排练……就……那个……”

他一口气解释道,明显局促,一向伶俐的嘴皮子居然有点打结。

“是吗,那你刚刚挺帅的。”

夏樰莞尔。

然后,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很轻飘飘又令人如坐针毡的一眼。

随后,便笑着与金垠搭话去了。

夏樰表示难得在图书馆见到他,要请我们去附近的日料店吃饭。

金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回头看我,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又碍于夏樰在场。他最终缄口,接受了她的邀请,我对洛城完全不熟,只好跟在他身后,满脑子都是他方才说的“排练”二字。

原来如此。

因为喜欢了一个害羞的女孩,他怕吓到对方,所以先在性格相似的我身上试试,好练习壁咚之类的撩妹方法。

我是他练经验的道具。

忽然烦躁。

总是看轻我的母亲、持续骚扰的继父、火灾中丧生的老师和同学、恨乌及乌不认我的生父……我恨不能向天骂上一万句粗话,该死的混球老天爷,尽欺负我是吧!

多年后再想起,那时候的我们如此年轻,毫无城府,堪称蠢不可及,本该避免的误会总是像剪不断的连环一样,越缠越乱,白白蹉跎时间,在错过的路上愈走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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