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麒麟帮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这样的生活说不上多精彩倒也充实，吃了晚饭就去对面打会游戏。老痒和解雨臣也就偶尔联系下，都刚毕业，谁都没闲着。

张起灵说是几天回来，实际上过了将近一个月才再出现。

这天晚上吴邪窝在窑子里看书，有点习惯了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生活。将近十点，门被拍得碰碰直响，开门就看到胖子架着满脸满身是血的张起灵，当场给吓蒙了。

“哎呦喂，小三爷你搭把手啊。”

吴邪这才反应过来，往后退了退让胖子他们进屋，又赶紧关门去扶张起灵。架着张起灵胳膊，冲鼻的都是血腥味。那人脑袋垂着，身体是凉的，全身软软的像没有骨头。两人合力把他放在了床上，露出了脸，惨白惨白。吴邪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身子也不自觉有些发抖。他看了看张起灵，又看了眼胖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胖子见他这样，赶紧说：“没事，都是别人的血，是累极了，这回是睡着了。”

吴邪又把眼神往张起灵身上瞟，这哪像是睡着的样子，呼吸时候胸口的起伏都没有。他蹲了下来，把手放他胸口，胸口倒是温的，微微的起伏，这才放下心来。

“得走了，我不太适合呆在这地方。你照顾下张坤，不行就去把瞎子叫来。以前都他照顾的，别声张出去。”说完就往外面走。

“胖子，”吴邪转身叫住走到门边的胖子，见胖子回头说，“你洗刷下再回去吧，不怕吓到嫂子？”

说起家里人，胖子就笑了起来，得得瑟瑟地说：“你嫂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早习惯了，你也早点习惯。”想了想又说，“再说你这有胖爷我能穿的号么？”

这样一说吴邪也笑了。

胖子走了，吴邪走回床边。按着平时，这一身的人血，自己大概早走了。可这会，一边脱着张起灵衣服一边想着，还好不是他的血。脱了衣服裤子，犹豫了下，没去动内裤。打了点热水帮张起灵擦洗了下，真的只是稍微擦洗了下。他帮人擦洗那是新娘子上轿——头一会，能有个擦洗的模样已经算不错了。

给张起灵盖了被子，自己缩进两人坐的沙发。

张起灵回来的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即使是一早陪他晨跑的王盟也没说。一身汗回到窑子，张起灵还躺在那，昨天躺下什么样，现在依然什么样，笔挺地躺在那。这会要是有点什么敲锣打鼓配上唢呐，再有几声哭腔真的可以直接送火葬场了。吴邪心里被捏了一把，说不上来的不安，走了过去，神经似地伸手去探他鼻息。这种判定方式很奇怪，或许是之前武侠电视剧看多了。

昨天晚上梦里惊醒过很多次，张起灵被子弹击中了，被刀戳进心窝了，火车出轨了，飞机失事了，吃东西中毒了……凡是能想到的死法都在梦里给他安了一遍，每次惊醒都得去确认下张起灵的鼻息。

吴邪就蹲在那看着，活着就好。

张起灵眼皮动了动，吴邪以为大概会和电视里一样，人没醒就先喊要水喝，就去饮水机里接了点热水准备着。可人醒来看到他的第一句是：“怎么是你？”

吴邪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人醒了他也就放心了，舒了口气说：“要不要喝水？”

那人动了动，大概是想坐起来，撑了几下没成功。吴邪赶紧上去帮他放了枕头，身体贴了上去，手从他胳膊下面穿过抱住，往上拖了拖。第一次真正如此接近，张起灵没穿衣服，自己就穿了件背心，身体贴着身体，是温热的，有些不想放开。

让张起灵坐起来后就给了他水，虽然对方没说，但是那干涩的嘴唇说明了一切。张起灵拿杯子的手有些颤抖，吴邪想帮他却被拒绝。他第一次见到心目中的神祗这般虚弱，也第一次意识到，其实这个人的生命也和平常人一样脆弱。

“你……是不是杀人了？”

对方没吱声。

“杀人……人也有妻儿老小的，你忍心吗？”

“……”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你都没社保，老了怎么办？”

“……”张起灵回过头看着他，眼神暗沉沉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情绪。

“你……”吴邪叹了口气说，“你要不要喝粥？”

“嗯。”

张起灵依然自己喝，吴邪也由着他，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拿了个苹果却发现没有刀子，就说：“你的刀借一下？”

张起灵吃东西很快，没几下就喝完，扔了盒子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白天这里本来就安静，空调呼呼吹着，窗帘没拉，阳光照了进来打在地板上，亮晃晃的几格。

吴邪拿了刀，拿掉刀鞘，漆黑泛着寒光的刀身就露了出来，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出于男人的本性，对刀枪一类的总有股特别的感情，吴邪也不例外，拿在手上喜欢得不得了，翻来覆去地看：“张坤，这个什么材料的？”

张起灵靠着枕头，还是闭着眼睛，嘴巴动了动说：“黑金和一些陨石。”

“黑金？我操，陨石你都能搞来，土豪啊土豪，难怪我三叔都想和你做朋友。”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会，才拿起苹果开始削。吴邪削得挺认真，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却没半分痞子味，反而清清爽爽。空间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削苹果的声音。

没一会苹果的香味就溢了出来，房间里都是那股清香。张起灵睁开眼睛看向苹果，苹果是削好了，可瘦了不只一圈，张起灵皱了皱眉头还是拿了过去吃。

吴邪翻来覆去地继续看刀子：“张坤，你这把刀转让给我呗，你开个价。”

“……”

见张起灵不吱声，就说：“这刀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没几口就把苹果吃完，往垃圾桶里一丢说：“没什么意义，削脑袋用的。”

吴邪瞬间就僵硬掉了，脸也开始白了。张起灵看着他这样，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吴邪有些木然，呆呆地抬头，看到张起灵正看着他笑，突然就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你耍我呢？”

张起灵笑够了对着吴邪抬了抬手说：“过来。”

吴邪走过去坐在床沿，张起灵接过刀拿了纸巾擦了擦再插回刀鞘，说：“你要真喜欢，我就送给你。不过不是给你把玩的，这把刀放你那，出鞘必须见血，明白吗？”

这样一说，这把刀就有那么点邪乎的意思了，吴邪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当时是不明白，后来遇到的种种事情才明白过来张起灵的意思。

吴邪看了会刀，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耍你爷爷小心给你吃栗子。”哪有那么多邪乎的事，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怎么能被这话给唬住。又拔了刀鞘，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遍，除了材料特殊，没其他异常。看刀利不利，外行一般都会用手去摸那开了封的刀锋，吴邪也不例外。

“小心！”

“嘶~~~~~操。”那是真疼，虽然才一小口子，可却是钻进骨头里的疼。吴邪抽了些纸巾捏住拇指，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我日它姥姥的腿，真疼，不会真那么邪乎吧？”

张起灵收了刀插回刀鞘，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人蠢。”

吴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想上去掐那人脖子，可看到那惨白的脸，一副虚弱模样跟女人来了大姨妈似的，硬生生给忍住了，就嘱咐了句说：“你好好休息，想要什么和我说声就是，我就在边上。”

睁开眼睛看向坐进沙发的吴邪，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他随口说的还是真有这个心，听到耳朵里，也放进心里去了，明明还是个小屁孩。

“你……”

吴邪才掏出手机打算看小说，张起灵这动静又放了回去，抬眼看他。张起灵没有睁开眼睛，还是一副来大姨妈的样子，说：“曙光路那边，X学校转弯继续向前都是什么。”

吴邪莫名其妙，随即又明白过来张起灵是要检查“作业”就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说：“那条路比较空旷，马路两边都是居民区。曙光小区门口有几家饭店，再前面就是处理垃圾的地方。继续向前就比较热闹了，是菜市场，接着是学校。”

“民生路邮局附近是什么？”

“邮局对面有家X华超市，超市旁边是蛋糕店，邮局旁边有家水果店，再过去就是四叉路口，路口过去是家药店，然后是新四方饭店……”

似乎是满意了，张起灵也就不吱声了。

吴邪舒了口气说：“张老师，怎么样，给几分？”

“下次多注意能藏身的地方，晚上去胖子家吃饭。”

“你……你生活还不能自理呢。”

“……”

切了一个上午的西瓜，还是静音的那种。买了午饭和张起灵随便吃了点，看了一下午的小说，迷迷糊糊地歪着脖子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外面路灯都亮了。吴邪搓了搓脸，坐了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疼脖子僵，看了眼床上，看不清楚。

“张坤，你不是要去胖子家？”

好像是动了动，悉悉索索地发出点声音，然后是深呼吸，大概是伸了个懒腰。

“吴邪。”

“啊？”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他。

“开个灯。”

“嗯？哦。”开了灯，看到张起灵已经光着膀子坐在床沿了，看样子还没有休息够，脚踩在地上，双手放在两侧撑着床，脑袋垂着。

“踩着饭点过去不太好吧，你也没和他说过去。”

张起灵站了起来走到柜子面前，应该是要拿衣服穿。肌肉随着动作滑动着，即使不用力都能看清楚那八块腹肌。看着挺清瘦，原来还挺有料。然后是内裤，包着臀部，前面鼓了个大包，真的挺有料……

找到衣服就进了洗手间，出来后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今天的穿着和以往都不一样，一件深蓝色套头薄衫，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不是黑的一身了。这样的张起灵，怎么看都顺眼。

两人出了窑子，吴邪又看了眼张起灵说：“你还是应该这样穿，整天一身黑的，还是紧身的，胸前要是再挂个链子就可以去当鸭子了。”

刚说完就到了游戏厅门口，陈墨走了出来，一身黑胸前挂了个链子。看到两人四只眼睛都盯着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以为要干嘛就愣在那看着吴邪他们，结果人都没有动只是抬了抬手说了声：“嗨……”

吴邪意思了下，咧了咧嘴，呵呵了几声。张起灵点了点头就去拿车了。

胖子家离这有那么点距离，开车也要将近二十分钟，现在正是高峰期，车子走走停停，吴邪都能看到路过骑自行车的人在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一溜排的车子。

“张坤。”

“……”吴邪大概也习惯这样了，反正知道对方在听就行。

“你借我点人行不行？”

“做什么？”

“你放心，反正不会去做义工什么的，就是做点有意义的坏事。”

张起灵转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说：“去问陈墨要人就行。”

吴邪此刻有种背后有靠山的感觉，那感觉和人家怕他三叔不一样，毕竟没有实权嘛。真有个什么还是得叫解雨臣老痒他们，可叫朋友和领着一帮小弟干坏事感觉完全不一样，不由得有些得瑟地眯起了眼睛。

张起灵瞥了眼吴邪，路灯橘黄色的光照着这人一脸的得瑟，无奈地摇了摇头。

开了近四十五分钟才到胖子他们小区楼下，张起灵熟门熟路停了车，上了电梯，按了18楼。到了门口都还没按门铃，门就开了。胖子一脸笑容，看到张起灵眼神里多了份东西，一个看上去油滑的人突然眼里多了份真诚，怎么看怎么怪。

“你嫂子在厨房忙活呢，都是你喜欢吃的，赶紧进来。”

张起灵明显对胖子也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情分在里面，表情柔和了不少，甚至还带了点笑意，说了声好。

桌上已经有几盘菜了，很香，都没见过。

“来，小三爷，这是我家媳妇的拿手菜，也是小哥的最爱，每次出任务后都得吃上一回才算活过来，嘿嘿。”

吴邪看了眼胖子，莫名其妙地在他身上找到了王盟的影子，那种对自家人的自豪感。

几个人落座，胖子拿了瓶二锅头出来，给他们倒上，说：“今天就睡这别回去了。你嫂子想你想得紧，那一个月她都担心地出了好几根白头发。”

说完厨房就出来一女的，看上去很年轻，手上端了盘菜，围着围裙，看到他们就笑着说：“别听胖子瞎说，我身上少块肉他还未必知道，还几根白头发呢，当时追的时候可不这样。”

这样说着张起灵都笑了，还说：“别忙活了，够了，坐下吃吧。”

“嗯，也就一个汤了。”说完夹了块肉放张起灵碗里说，“凉了可不好吃。”说完看了眼吴邪，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夹了块给吴邪，“别客气，当自己家。”

“吃吧，你们嫂子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荔浦芋头扣肉听过没？还有八宝鱼片，都是广西特色。”胖子搂了搂云彩的肩膀，眯了口酒，收敛起了笑容，“身体好点没？”

张起灵埋头吃着，独吃那个荔浦芋头扣肉和八宝鱼片，和平时吃饭不一样，虽然快却不是应付着吃了就算了，听胖子说话就点了点头。

胖子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少许无奈，云彩眼眶都有点红。吴邪不太明白，刚还挺开心的怎么这会就变了心境。

云彩瞥了眼吴邪，又看向张起灵说：“你现在地盘也够了，还趟什么浑水，命要没了还要地盘干什么……你……”

胖子也看了眼吴邪，赶紧拉了下云彩，说：“在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吃饭，男人的事甭管。”

云彩毕竟是女人，撒起泼来也不会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公安厅处长。“甭管甭管，人都这样了还甭管，什么时候才管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吴邪听不懂的话对张起灵说着。张起灵也停了下来，用那种语言说着什么。吴邪就算听不懂也知道在说他这边的事，明明是主角却像个外人。其实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者应该说些什么，就放下筷子看着他们。

最后是张起灵说了句：“你别管，我有分寸。”

云彩没有吃饭红着眼跑进卧室，胖子没去追，拿了前面的酒盏喝了口对吴邪说：“娘们事情就是多，你别介意。”

“张坤，胖子，我们能说心里话吗？”

胖子放下酒杯收了表情，说：“能啊，想说什么尽管说。”

张起灵也停了吃饭的动作看着他。

吴邪看了看胖子，又瞥了眼张起灵，最后看着自己眼前的饭碗说：“我大概知道三叔那个计划很危险，甚至威胁到你们的生命。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如果需要配合，你们说了我也会好好去配合，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计划到底是什么吗？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还是胖子打破了这个局面，说：“小吴，”大概做领导的都喜欢这么叫人，“怎么说呢，不是胖爷不相信你，你三叔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目前我们能告诉你的，就是我们在整顿□□，打打杀杀自然是难免的。小哥……他，你也看到了，他是主力，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大概这是能说的极限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吴邪叹了口气说：“我需要做什么？”

“对小哥最好的负责，就是保护好你自己。”

吴邪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有点类似自家的事拖累了别人，心里说不出的愧疚还有憋屈。

“来，别想了，咱们三个啊就是那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少不了谁，谁也跑不了谁，谁也别饿着谁，别苦着脸，看得我都吃不下饭，赶紧吃。”

张起灵没二话，拿起筷子继续他的肉和鱼片，一点都没影响胃口，不知道是没心没肺还是已经把生死看淡了。

吴邪也拿起筷子去夹，那拇指伤还在，不严重就是疼，夹肉的时候尤其吃力。

“呦，小吴你手指怎么了？”

“黑刀，他自己抹的。”

“我见过抹脖子的、割脉的，就是没见过割自己手指的。好玩不，小天真。”

吴邪感到无语，谁吃饱了没事干抹自己手指，又不是傻子。

“小天真，不是我和你吹，小哥那刀是上古神器，和一般刀不一样，是不是特别疼？那就对了，据说啊，在那个时候，是被人诅咒过的。”

吴邪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之前张起灵说得邪乎，这回胖子又说得神秘，那刀确实和别的不一样，难道真有这种怪力乱神之类的？

“真的假的？”吴邪睁圆了眼睛看胖子，一脸的吃惊。

胖子拍着桌子笑了起来：“说你天真你还真天真了，不对，你丫就是那天真的二次平方。看，你看看。”

吴邪只觉得莫名其妙，胖子指着他耳边，一边笑一边说：“哎，你脑袋边上挂了个2还挺适合你啊，嘿，真他妈合适。”

旁边的张起灵也“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吴邪这回知道是真被耍了，拿着筷子去敲胖子，嘴里嘟囔着：“欺负上瘾了是吧，你两蛇鼠一窝！谁和你们是蚂蚱了，降低小爷的档次。”

“哎呦喂，我滴个小三爷哎，婆娘才撒泼，您悠着点。”

这么一说吴邪也不去闹胖子了，看了他们房间一眼低下声说：“嫂子你不去哄哄？晚上当厅长怎么办？”

“哎呦，那感情好，我现在还只是处长，正想升个官看看。”说完就吱溜一声咪了口酒，眯着眼睛哈了声，继续说道，“放心，你嫂子是担心我们，没和我们生气，别操这个心了。吃吧，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嫂子就做了我们办完事后常吃的菜。”说完又补了句，“肉和鱼片，是小哥最喜欢的。”

这么说着，吴邪也细细地嚼着，好吃是好吃，但是也没有好吃到那份上。看了眼张起灵，那人还是闷头吃着，猜不透他的想法。

“张……小哥……”吴邪摸了摸自己鼻子，看张起灵没反对就说，“你之前的资料都谁抹去的？”

张起灵吃的动作停了停，都没回头看他，直接说了句：“和你没关系。”

无名火蹭蹭往上冒，说什么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怎么看都是他一人被绑着，也不好表现出来，就压着火说：“你这个人奇怪不奇怪，别人这么问也是关心你，有必要这么说话吗？”

这回张起灵算是听进去了，转头看着吴邪，嘴唇上还沾着肉的油脂，说：“你这个人奇怪不奇怪，别人的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吴邪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无可应对，张起灵说的没错，别人的事特别是他的事与他无关。

“小天真，过去的事就别问了，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不提也好。反正一句话，小哥有今天真的不容易，就好比是把一人皮拨了，肉切了，骨削了，重新又组了下似的。这里的疼啊痛啊，都不是我们旁人能明白的，你就别问了，他这样还算是客气的了。”

吴邪好奇心不是没有，只是看来张起灵这边是得不到什么内容了，心里也想着，张起灵这样的人肯定有不一样的过去，既然是不想回忆的事他也不想强迫人，毕竟人总是比好奇心来得重要。

吴邪松了口气，嘀咕了句：“说得跟哪吒似的，还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哦，性质不一样，不过等级是差不多。”

吴邪抬眼看了看胖子，这货好像也不是不想说的样子，又看张起灵，估计这货在场他是不会说的。吴邪心里默默记了下来，改天一定要问问胖子张起灵的事。

时间差不多，住下来操劳的是云彩，张起灵说得回去。走的时候云彩还是走了出来，眼睛是红的，明显是哭过了，胖子就搂着她的腰摸了几下算是安抚。

因为喝了酒张起灵没开车，直接走到小区门口公交牌下面。天气已经没之前那么闷热，虽然中午的时候还是热，可早晚还是透了股沁凉出来。这会还有点风，就更舒服了。张起灵头发被吹得一晃一晃的，吴邪也感觉自己眼前一晃一晃的，没喝多，大概是困的。

路灯下偶尔会窜出几只小猫，很快又回到草丛里。路过的车辆也不算多，只是路边停了些私家车。

站了会车还没来，旁边的张起灵却打了个饱嗝，大概也觉得有些尴尬，手捏成圈，拳眼对着嘴咳了下。

“那么喜欢吃，可以叫嫂子给你多做点带回去。”

“……”没有回答，过了会才说，“总吃就不会有那个味了。”

“你和嫂子是……广西的？”

张起灵点了点头就没说话了。这饭吃得有点怪，张起灵累死都要来吃，吃了心情也不见得好，这人实在太难懂了。

公交车停了下来，带着股风还有股汽油味。十点多的样子，其实挺晚了却没想到车内爆满，穿着的都是某商场或者某专柜的工作服。这一路过来都是街区，也难怪那么多人，晚高峰了算是。吴邪抓了根吊环站在那，张起灵就站在旁边。车子里闹哄哄的，人挤人难免碰来碰去，车里还一股不知道什么的味道。

又过了个站，上来一大批人。其实车内已经满了，难怪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空隙挤挤总会有……

“谁那么不张眼，狗眼长了干嘛用的？”挺年轻一小伙，坐在位置上，穿着阿迪蓝色短袖，胸前口袋还别了个工号，看上去白白嫩嫩，有点肥，还有点……娘。

吴邪低头一看，还真是，蹭着人家白色运动鞋了，斜侧面被自己蹭得有点黑，赶紧说：“不好意思。”

其实不是件大事，不知道是那人斤斤计较还是工作不顺心还是和女朋……男朋友分手了，火气特别大，伸出个手在裤腿上掸了掸，开口说：“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素质，外地人吧？我就说你们这些外地人拉低了H市的素质，看我们H市繁华都跟狗一样全部过来了……@#￥%%#……”

那人还不过瘾，掏出手机想拨电话，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后来没打。吴邪看到他打开□□软件，大屏幕很明显，吴邪都看到了。他开始在某群里说了起来，比如一傻逼在车上踩他脚，还很拽，还特意说明了是外地人，农民工之类之类……

吴邪自认为自己不算是特别讲究穿的人，但是穿的也绝对不是“农民工”的调调。直到那人扯到国家怎么没有处死像他们这种不讲素质的人的时候，吴邪实在忍不住了，不过还是没发火，深吸一口气说：“这位小兄弟，貌似H市GDP大部分是外来人员创造的，没有农民工，你住什么吃什么，谁给你们扫马路处理垃圾？”

“呵呵，你这个人真是搞笑了，踩了人还有话讲了。你知道群里面的人怎么说你吗，就是一垃圾！”

吴邪此刻真的很想伸手把那人脑袋按在旁边玻璃上，然后再使劲碾一碾。这时候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不管什么事，吴邪相信所谓的本地人也都只是看着，不会来拆劝。H市的人就是这样，只知道动嘴永远不会动手。

那娘胖子明显来劲了，小眼神一瞥又说：“你那什么表情？想打我，你来啊，小心我报警……”

一只手从吴邪身边伸了出去，那娘胖子侧脸被按在了玻璃上，完了还碾一碾。吴邪此刻真心觉得是自己没控制好自己，是自个把人按在玻璃上成一猪头样。可一手拎着吊环，一手还捏着拳，那娘胖子脸上的手是谁的！？

耳边传来张起灵的声音说：“行不行！”说完又碾了碾。

吴邪不太明白张起灵是想说自己不够狠还是没能耐，可语气里带着点愤怒又像是自己的人被欺负了。不能不说张起灵这样一出头，自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那娘胖子果然不敢说话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真不知道是被张起灵气势给吓住了还是被按傻了。

张起灵突然换了个腔调，说的还是标准的H市话，口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大概意思是：“你拿手机。”是冲着娘胖子说的。那人还真拿了手机，然后递给张起灵。

“报警。”

娘胖子懵了，分不清楚张起灵说真的还是假的。

张起灵又说：“你报警，我拆你骨头。”

那娘胖子的眼泪鼻涕瞬间都下来了，带着哭腔说：“你别打我，别打我，手机你拿去。”

见这个样子，吴邪打心眼里不同情这人，不过一车子的人都看了过来，明显他俩是在欺负小孩，就拉了拉张起灵的手说：“张……小哥，算了，犯不着和小孩计较，我就当是被狗吼了。”

张起灵收了手，没说话，看了眼吴邪，然后拉着那吊环，一手插口袋里，眼睛还是看着那娘胖子。娘胖子大概是觉得没事了，但是被这样盯着又很不自在，一会翻了翻手机，一会又翻包，拉开这个拉链翻一翻，再拉上再拉开其他的，最后估计受不了了，在一个商店门口下了车。吴邪隔着玻璃看那娘胖子，那家伙都没敢看车一眼，使劲拍着自己胸口。

“你坐。”是张起灵。

“嗯？”

“位置。”

“……”果然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