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在昨天下班后一个小时终于交到了陈主管那，陈主管连视频都还没接收，也没在乎他是加班完成的，就对他道了一句不满——说他交得慢了。

沈知年知道主管就是难为自己，这样短的时间做出的视频必定不会太精细，大概率是得修改的，他便不同主管争论什么，道了歉说是身体不适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这个视频不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是大家的功劳，在交给陈主管之前，他原想着和陈主管说这是他们剪辑部所有人做出的成绩，可虹姐直言正色告诉他，若陈主管不问他就不必说，若问了他可以说是虹姐帮了他，但不能说这是他们几个人昨天一整天一起做出来的。

虹姐没告诉他不能说实话的原因，但沈知年在听到虹姐的告诫后，就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若他说这个视频是整个部门的人一起完成的，陈主管指不定会因为这件事刁难阿玉他们，或许会增加工作量，又或是像刁难他一样，骤减工作时间，虹姐让他这么说，是为了保护组内成员。

陈主管莫名爱针对他，虹姐就算护短，也没法像护着别的组员一样护着他，只能暗暗帮忙。

果然今早刚到公司，陈主管就说他的视频剪得不行，也没说是哪儿不行。这是意料之中，但这么短时间内要做出高质量的视频本就不是易事，换做旁人可能早就和他吵起来了，但沈知年就是脾气软，欺负他他也做不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于是他点点头，应声说：“我现在就重新剪。”

陈主管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就收声了，他也没多少话说，可看着沈知年的表情愈发厌恶起来，最后白他一眼，嘟囔着转身：“懦夫、娘炮。”

沈知年怔愣住，他知道陈主管一直不喜欢自己，他虽然也是一直刁难自己，但这样恶劣的称呼倒是从未当着他的面喊过......如今也算是知道，陈主管为何讨厌他了。

陈主管一离开，阿玉就凑到他身旁不满道：“他怎么能这么说你。”

沈知年扯扯嘴角，没有说话，咬了一口路上买的小面包，打开剪辑软件开始修改。

因为他的这个视频，部门其他人的工作昨天没做，今天都在赶昨天的事。下午沈知年给大伙点了下午茶，晚上好几人都在加班，沈知年到十点才结束了整个视频的修改，发送给了陈主管。

晚饭在公司吃过，沈知年打算回到家就洗漱睡觉，在洗漱完后才发现微信来了消息——严却的。

两天的忙碌让他暂时忘记了分手带来的负面情绪，稍微空闲的一时半刻却被严却的这条消息霸占，那些难过又因此吸引过来。

严却的消息很冷漠，第一条是转账，第二条是给沈知年说明，这是六月和七月份他该出的那一半房租水电和网费。

他们的房租水电一贯是俩人各出一半，沈知年收下很干脆，随后打字问他如今住在哪儿。

严却回复道：你不用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冷漠的话语刺痛了沈知年的心，没等他难过，微信传来别人的消息，是房东来催他交房租。

转账过去后他看了一眼银行账户，他工作了一年半，这一年半只存下了两万，但很多和他同年的年轻人或许连一万都没存的下，他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和严却住在一起的房子是二室一厅，而且这个房子的地理位置不错，离地铁站和菜市场都不远，房租加上水电、网络费用，一个月需要三千左右，他的工资扣去五险只有四千五，扣了房租和生活费，他一个月下来就没剩几块钱了。

他恋恋不舍地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曾经和严却生活在一起的地方，心头苦涩。

严却不在，他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浪费空间、浪费金钱，而且......如今分了手，严却断得干脆决绝，他继续留在这里，看着熟悉的环境，怀念着从前那些美好，更折磨自己。

无论是资金方面还是心理方面，他都得重新找地方住了。

他和房东商量了退租，因为还没到期，在房东那还有一个月的押金，如果想要回那一个月的押金，那他得租到八月份结束。

时间还真是巧。

沈知年心疼钱，还是决定租完下个月，一个半月的时间不短，他有足够的时间找房子。

***

合适的房子并不好找，半个月的时间沈知年只看了三次房。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陈主管那天刁难他的视频半个月都没成功上交，明明交上去了，陈主管又以各种原因刷下来，说他这个重新剪过的视频依旧不行，他因此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每天都到八九点，也就只有周末能去看房。

可这三间出租屋都不合他心意，要么是屋内有安全隐患，要么是周遭阴暗吵闹，要么是离地铁、公交站太远。

他只能再找。

沈知年知道伤心不能当饭吃，也已经预想好未来自己的生活了——机械的起床去工作，在公司点外卖解决三餐，下班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小小的出租屋。如果哪天陈主管不打压他了，他才能早早下班回家，但其实也是换了个地方点外卖而已。

他饭做的不好，烧得难吃些了倒是无所谓，就怕再一次把锅给烧了，或是引发爆炸。

生活得继续这么平平淡淡的，沈知年没想过短时间内会有什么变故，可变故偏偏就是来了。

周一一早，沈知年刚打开电脑，登上微信，水都没喝多一口，就看到陈主管给他发来了一条让他脑袋一空的消息：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做出最合适客户要求的视频，你的工作能力不达标，我们公司不养废人，这周内你向人事部提交一下离职报告吧。

要他自己交离职报告？

这是想不花一分钱把他赶走！

沈知年又气又恼，自己到底也是在公司干了一年半，他一直老实本分，几乎没出过岔子，如今这次所谓的不达标，他清楚这都是陈主管找茬而已。

他想着陈主管虽然不喜欢他，可俩人到底不是常待在一个办公室的，他只要不刻意到他们部门，一天都见不到一面，偶尔他想刁难自己忍忍就算了，可如今这人居然还以权谋私。

只是现在也不是奴隶社会，在工作之中他们是平等关系，他要真的想把自己赶走，那公司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沈知年难得硬气了一回，回复道：我不会交离职报告的，视频为什么一直不能通过您心里清楚。如果您因为个人原因想赶我走，那您就直接把我辞退，并赔付相应的补偿。我在公司工作了一年半，您也没有提前通知我要我离职，辞退我就得给我N+1的补偿。

陈主管：你这个视频因为没有达到客户的要求，客户忍无可忍已经去了别的公司，这笔损失是你造成的，公司没有要你补偿这笔损失已经算好了，你还想要N+1？不可能！

公司失去了这个客户？

沈知年没有把自己问题摁死在心里，探出头看向虹姐，问：“虹姐，我做的这个视频，它的客户已经换了别的公司做了吗？”

虹姐接触过他的工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听他这么说不禁蹙眉，道：“我这边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好的。”

“怎么了吗？”

沈知年摇摇头，“没事。”

他知道，现在他要和陈主管反驳没用。陈主管因为这个事给虹姐一个假通知未必做不出来，就算这个视频没人做了他也不担心，毕竟沈知年给他发过将近不少视频，每个都有不同，他随便挑一个上交就是，不行就再换一个。

得知真相，陈主管的威胁他也就不用害怕了：如果公司不肯赔付N+1的补偿金，那我也不会离开公司，离职报告我是绝对不会交的。

只要他在公司一天，公司就得给他多发一天的工资。

因为方才的一个问话，虹姐对他多注意了几分，看他神色有些凝重，不由走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虹姐一直袒护自己部门的人，她也知道陈主管一直以来对沈知年莫名其妙的厌恶，沈知年并没有向他隐瞒这件事，但也没有宣之于众，只是侧开一点位置，让虹姐能看到他和陈主管的聊天记录。

虹姐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看了一眼他桌上的面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吃早餐，我去帮你问问什么情况。”

“虹姐，原因大概人尽皆知。”

“你能力不差，也没做过损害公司的事，不能让他这么三言两语就得逞。”虹姐抬抬下巴，耳旁的碎发随着动作飘扬，“你吃早餐，我去解决。”

沈知年自然没能心安理得地吃早餐，其他人也纷纷靠近陈主管的办公室外偷听，沈知年坐在位置上，不久就听到虹姐和陈主管争执的声音，他担心不已，可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十分钟后，虹姐从办公室内走出，径直来到沈知年面前，说：“他不能随意辞退你，如果他硬是把你辞了，公司是一定要给你补偿的。多的事你不用做，照常工作，撑住就行。”

沈知年抿着笑唇，满脸感激：“好，谢谢虹姐。”

***

无解店内。

这会客人不多，唐唯坐在接近门口的位置，摇晃着鸡尾酒杯。杯里的酒早已喝完，只剩下一块冰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化了水的冰几次要从杯边洒出，又堪堪在杯边停住，往另一个方向滚动。

今天和林闲上早班的不是扶芙，是留着鲻鱼头的拽姐，姓祝名也佳。

这会儿没客人，林闲和祝也佳坐成一排，看着坐在门口凝视着门外的唐唯，思索半晌，问：“这魂不守舍的，都半个月了吧？”

“看来唐哥对那个漂亮小哥还挺上心......你说他咋不趁着人家酒醉要个微信呢？”

林闲说：“老大说了，那个小哥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就算自己有好感，他也不能盲目出手。”

祝也佳：“二十七八岁人了，这么磨叽啊？”

“我大胆开麦，他就是怂。”

“当心唐哥听到了敲你。”

店里就两桌客人，两桌客人都很安静，店里说话的只有林闲和祝也佳俩人，说听不见他们议论什么，那是假的，唐唯是听了个仔细。

唐唯没反驳也没打断他们议论，硬是要说的话，倒也能说是怂。

那天后他就期待着下一次再遇到沈知年，可半个月过去，和他预料的一样，沈知年没再来过无解。

从前就不来的人，之后大概率来的也会少，唐唯心知这一点，却还是在期待。

说起来，这半个月里沈知年似乎没什么烦心事和他说，他打开了消息提醒，沈知年来的消息却很少。

这些天他隔三差五会给沈知年发送一个小表情，沈知年次次都有回复，这证明沈知年没有想不开，还好好的生活，这点倒是让他安心。

一个表情填入了输入框内，唐唯没有立刻发送，想了想，在表情后加了一行字，问：【最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