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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乐府新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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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而致仕,礼法有明文……谁不爱富贵?谁不恋君恩?年高须告老,名遂合退身。”

“春水,你摇头晃脑念什么?”

元稹坚辞不受,季九只得将十万钱原样带回来,进门后穿过竹林预备付与春水收着,却见他一人在窗下浅唱低吟。

“是白居易的新诗,乐天这是为元才子打抱不平呢。朝廷规矩七十致仕,杜佑却赖在宰相位子上不肯让贤。朝露贪名利,夕阳忧子孙……金章腰不胜,伛偻入君门。当真是惟妙惟肖,怪不得人常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读书人,讥讽起人来当真是入木三分。”春水忙放下诗卷笑着解释道。

杜佑历经三朝党羽无数,又高踞相位荣宠无比,元稹一人鸡蛋碰石头还罢了,白居易竟也不畏权贵为好友鸣不平,可见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到底是一路人。

“九郎怎又将这些钱带回来了?元才子不肯收么?”春水瞧见包袱后问道。

“微之坚辞不受。”季九闷闷道。

“不该呀,元才子丁忧在家,又无积蓄,为什么要拒绝咱们的好意?白居易送他的不是收了么?还曾写诗答谢。”春水疑惑道。

“写诗答谢?你如何得知?”本来帮不上忙就有些闷闷不乐,春水此言一出,季九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边想着是自己不被微之看重,才援手遭拒么?一边又想着,不管是谁的,微之肯收下就好,至少日子能过的好一点,不用苦熬这几个冬夏。

“元才子和白居易素有才名,一有新作,京里就传遍了,可谓是疾如珠玉,不胫而走。我记得元才子答谢乐天的诗中有一句是念我口中食,分君身上暖,可见亲密友爱不比他人。”春水侧头想了想,恍惚还记得一句,忙念与季九听。

“念我口中食,分君身上暖……”这一句浅显易懂,连季九也听出诗中的缱绻意味。

自此之后,季九便常在春水口中听到元稹和白居易的新句。元稹虽丁忧在家,一腔忧国忧民的热忱却从未放下,诗中道的都是朝廷沉疴和百姓疾苦,与白居易和李绅唱和往来,号称乐府新题,京城士子争相传诵。

郑老夫人病逝后,元稹泣血无依,心魂俱失的怆然模样在季九心中盘桓不去,便又频繁往靖安里宅作客。

季九去时,十次里有八次,白居易和李绅也赫然在座。他们三人性情相投,才气相当,在一处诗酒相和,甚是惬意欢洽。季九不惯热闹,不能吟诗结句,不过为瞧元稹一眼,见他气色渐渐好转,心里才踏实点。

前几日纪美人赏了些金丝碳,季九寻思着元稹病体未痊禁不住寻常炭火的烟气,趁天寒未雪时携着过来探望。

“不知陛下近日可曾召见使君,王承宗自立为留后,不知朝廷作何打算?”李绅正在炉前烤火,见了季九问道。

“这我却不听说。”季九摇了摇头,近日皇帝的确是频繁召见,但只是问及神策军兵力,催着他频繁操练,并未论及其他。

“难不成陛下打算姑息他这次么?王承宗敢这么做,无非是积习相沿。藩镇作恶百余年,父子相袭不受朝廷节制。天下二百九十五州,政令通畅的不过四十四州。藩镇官员任免不由朝廷,赋税自享不经国库,长此以往与诸侯何异,难道陛下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么?”李绅高谈阔论,越说越激动,胸膛起伏不定。

季九不明白,自己就说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就招了他这一筐子话出来,倒像是来训斥自己似的。

“公垂兄虽言之有理,但陛下只怕也有苦衷。王承宗是看人榜样,去年李师古病逝后,其弟李师道自立为节度使,朝廷因对刘辟用兵,分身乏术,不得已赐他旌节。如今王承宗效仿李师道,若朝廷不许,教他如何心服?二来河北诸镇,父子相袭四十余年,自立自代习以为常,民心军心都无异议,只怕在河北诸镇的百姓眼里,朝廷讨伐师出无名,反激起他们反叛之意。眼下江淮一带又水灾严重,民生艰难恐不宜轻启战端。”白居易却不同意李绅的看法。

“乐天说的极是。河北诸镇与川西、镇海不同,蜀地向来受朝廷管辖,刘辟狂妄自立民心不服,朝廷才能捷报频传。河北诸镇内部根深蒂固积习相沿,外部藤蔓交错互为援手。百姓只知有藩镇将帅而不知有朝廷。不如先暂且安抚,等平定淮西后再择机而动。”元稹赞同白居易道。

季九一边听他们议论,一边揣摩皇帝的意思。近日频繁召见催促操练,只怕是削藩的决心已定,只是却从未和自己提起王承宗这桩事来,难不成另有隐情?

“说起讨伐征战,我们都是门外汉,不知使君如何看?”李绅不服,推杯换盏间大声与元稹和白居易争论,但他一张嘴难敌两人,遂向季九求助。

“我只知沙场杀敌,以正合,以奇胜。这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却非我所长。”季九知道他们不懂,就答非所问地敷衍着。心里却不由苦笑,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议论出个对错,自己却不能,即便是皇帝垂询,也得顺着他的意思说出个花来,哪里有自己的看法?

说到底身为中使,身家性命都依附皇帝,自然皇帝的意思就是自己的意思,但季九又不敢随意透漏皇帝的想法,更何况是自己揣摩来的,因此李绅问起时只说不知。

“公垂兄难为使君了。”白居易也笑着帮腔道,中使向来只是个跑腿的,譬如季九领五千神策军驰援西川,也不过是为了将刘辟绑回来,只是机缘巧合下助高老将军一臂之力罢了。削藩乃朝廷大事,难不成皇帝还会派一个宦官领兵出征不成?

季九心里也明白,皇帝召见时问什么答什么,再不敢妄言多语,王承宗一事也只当不知,只不过往行营跑的勤快了点。这几日在校场设了擂台赛,营里霎时热闹起来。

李恒是个爱玩闹的主,听了后也闹着要去,郭贵妃竟又同意了。季九有些想不通了,他一个小孩子家,不怕被吓到么?

“你不好好读书写字,陛下过几日问起来,又得挨一顿板子。”季九吓唬他道。

“父皇要问起来,我就说跟着你学排兵布征。”李恒才不怕,撇撇嘴反驳季九道。

季九无奈,只得也带他去校场观战。

带着这个不省心的小皇子,季九一路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在九仙门还是耽搁了不少功夫。

“阿九,前边有庙会,我们去看一看。”出九仙门时,听得左侧岔道处人声鼎沸,李恒反身抱着季九的脖子,拽着他要往岔道去。

季九不许,但李恒信誓旦旦,只看一眼便走。

李恒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眨,季九就败下阵来,只得又往庙会上逛了一回。

年节临近,庙会里也热闹非凡。有举着糖人叫卖的,有摆着地摊卖字画的,李恒瞧的目不转睛,又见远处空旷处黑压压围着一堆人,隐约有刀光闪过,却是杂耍的。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光景过去了。再次策马上路时,天色已不早,寒风刮过时又带出雪粒来,越下越急,不过一个时辰,就扬起鹅毛大雪。

李恒缩了缩脖子,季九俯下身将他严严实实挡在怀里,但飞雪渐急,路途难辨,前面又是一段山路,两旁沟壑纵横,季九略一思索,便打算在山上农户人家投宿一晚。

天色渐暗,随行的军士燃了火把,才在山腰处寻着了一户人家。

军士上前叩门,听得里面淅淅索索半天,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

来开门的男人约莫有四十余岁,身上披着一件破袄,袖口腰间有棉絮钻出,见季九亮出腰牌,忙将他们三人让了进去。

屋子里有一张大炕,靠近灶台的那一边,有几个孩子挤在一床被子里,瞧见有陌生人来,怯怯地伸着脑袋往外瞧,季九瞧见他们脖子下光溜溜的,什么也不穿。

炕上连褥子都不铺,只垫着一张席子,季九将自己的大氅解下,裹住李恒将他抱了一宿。

“阿九,咱们庙会上买的吃食,送与他们罢。”次日醒来,李恒见那几个孩子,有的与他差不多大,却连一件蔽体的衣裳都没,兄弟几个要外出,只能轮流穿一件破袄。

“幼者形不蔽,老者体无温……悲端与寒气,并入鼻中辛。”季九临走时送了几百钱嘱男人给孩子们买件棉衣,猛想起白居易他们的乐府诗来,果真是歌诗合为事而作,不知那些权贵豪门听了可曾有半分触动?

李恒沉着小脸,一路上不再由着性子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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