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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良贱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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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地低潮热,蚊蝇多生,元稹的寓所又在江边,季九一路过去时尽是扑面而来的蚊群,挥了几次后烦不胜烦。

“使君小心些,那些黑白相间的长腿花蚊子,叮人毒的很。”李景俭在旁边笑道。

不多时便到了,李景俭上前叩门,来应门的是元稹身边的童仆嘉木,将二人请至书房。

“小公子可好些了?”三人寒暄了几句,李景俭坐下后问道。

“同阿宝当年一般,夜间啼哭不止,若此行有个万一,孤儿弱女,无人依附,还得托景俭照料,等我二兄遣人来迎。”元稹话里话外都是托孤之意。

“小公子?”季九却听不明白,韦丛不是只给元稹留了一个女儿么?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我初到江陵时,官卑事多,整日拘在衙中,保子又体弱多病,难免顾此失彼。致用和景俭悯我之愁,为我续娶安氏为妾,于前岁得一子,取名阿荆。”元稹朝季九解释道。

“本想让仙嫔照顾微之,不想她竟早早去了。”李景俭也叹道。

“我到江陵这两三年,染瘴多病不服水土,家中诸事全仗仙嫔料理,阿宝和阿荆也由她照顾,想是积劳成疾,缠绵病榻近一年。我又外出月余往淅川田庄,归来时竟不得见。”元稹举袖拭泪,季九见他双目红肿,眼下青黑,这些天定是哭过几遭了。

原来安仙嫔是续娶之妾,季九没想到元稹在江陵的生活竟困顿至此。

“是仙嫔福薄,微之节哀顺变。”李景俭见状不忍,长叹一声劝道。

“为人莫作女子身,一生苦乐由他人。就算是作人妻子的,尚且要听命长辈夫主,常自不得舒缓,更何况不得为人妻者。为人妾者,与奴仆无异,不得专妒于夫主,不得使命于婢仆,所出子女不能加以尊卑长幼之序。况我家贫,俸禄寒微,又囿于公务,闲时又常同你和致用他们游赏谈笑,从未问起家中有无。瞧见仙嫔每日并未蓬头垢面,又从未抱怨过家穷贫褊,便从未留心。前日欲归葬时,开了仙嫔留下的篋笥藤箱,竟没有多余的绢帛,也找不出一件完好的衾衣。我虽然家贫,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她不说,我竟也没问。仙嫔生前,尚且不足如此,又青春早逝,使我心中痛悔怜惜,哀伤不已。”元稹提起旧事,又落下泪来。

“微之莫要伤心,若是有不足之意,何妨将安氏追为夫人?也可告慰泉下亡魂。”季九见元稹满面伤悲,叹了一声道。既然伤心如此,为何将安氏当作妾氏,当初以妻礼成亲不就好了。

“不可,仙嫔乃江陵女子,又非仕宦之后,若是以妾为妻,难免使人非议。”元稹还未搭话,李景俭就摇了摇头,像瞧白痴一样扫了季九一眼。

“非是不愿,实不能矣,使君赤子心性,朝中却有律例,良贱不婚。”元稹知季九是无心之语,忙和他解释道。

“什么良贱不婚?自家家务事关旁人何事?”虽说世人婚娶,都讲究门当户对,但瞧微之对小妾如此深情,擢为妻位又如何,哪里轮得着旁人说三道四。

“使君说的轻巧,现成的例子可摆在眼前呢。前朝有一御史,才学过人,在朝中颇得重用,其妻有一美婢,御史为美色所惑,为此美婢虐待发妻,因此惹了众怒,不容于朝,流落他乡客死道途,满腔抱负不得施展。”李景俭掐头去尾,元稹却知他说的是谁,听了后微微叹息。

“若是不喜发妻,和离了便是,何必要折辱虐待,这是那御史自找的。”季九就事论事道。

“使君果然赤子心性!”李景俭讥笑道。

“使君常年为陛下监察军务,从未在这些事上留心过,不知道也是有的。仙嫔虽屈居妾位,阿荆与我尚能父子相称,此外也无所求了。”世间有许多出身微贱的多情女子,即便诞下子女,情郎也不敢相认,怕为世人所讥,不容于仕途亲族。

李景俭坐了片刻,又唤嘉木将保子和元荆带过来。保子已八九岁,见了李景俭敛身行礼,却不认得季九。元荆见不得风,在内室不便出来,李景俭便起身进去看他。

“这是季使君,小时候曾抱过你的。”元稹含笑招手,将女儿唤至身前。

“我却不记得了。”保子半边身子藏在元稹背后,小声同父亲道。

季九见他们父女亲昵情深,心中不由一阵心酸,此次出使淮西,不知能不能全身而返,若是不能,微之的娇儿弱女,就怙恃无依了,小小年纪,为何命薄如此!

“不知使君可能宽限几日?”李景俭抱了个小孩子出来,脸色苍白依偎在他怀中,见了元稹伸手要抱。

“三日后启程罢。”季九叹了一声。

元稹命人去催晚膳,李景俭不想打扰他父子相处,要拉着季九一同告辞,言道三日后再来元稹家中接保子和元荆。

季九却说出使一事,还要同元稹相商,稍后再回府衙。

“此番是我连累使君了。”待李景俭走后,元稹叹息道。

“微之怎如此说?”季九惊道,本来还想先同微之致歉的,此事纯属太子殿下和郭家斗法,因着自己把元稹卷了进来。

“江陵虽不比京中,却也能打听些消息,使君当年援手之恩,尚且无以为报,此番又要多蒙照顾了。”

选中自己出使,是从京中传来的消息,连江陵节度使都为自己叹息了几句。后来又听说,知道是自己出使后,季九也主动请缨,愿陪同前往。元稹深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朝廷却不顾惜,硬要遣往龙潭虎穴,本存必死之心,谁料是季九相陪,他转战千里勇冠三军,两人同行或者还有生路。

“并非如此,微之多心了。”季九待要解释,又不知从何提起,正踌躇间,江陵节度使遣人来请,季九只得先去赴宴。

在江陵三日,季九白天出去闲逛,留心淮西的动静,晚间便宿在元稹寓所。

这日用罢晚膳,元稹去看视儿女,季九便在书房中随意抽了一卷诗消磨时辰。

“朝真暮伪何人辨,古往今来底事无。但爱臧生能诈圣,可知甯子解佯愚。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不取燔柴兼照乘,可怜光彩亦何殊。”

“世途倚伏都无定,尘网牵缠卒未休。祸福回还车转毂,荣枯反覆手藏钩。龟灵未免刳肠患,马失应无折足忧。不信君看弈棋者,输赢须待局终头。”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谁家第宅成还破,何处亲宾哭复歌。昨日屋头堪炙手,今朝门外好张罗。北邙未省留闲地,东海何曾有定波。莫笑贱贫夸富贵,共成枯骨两如何。”

“泰山不要欺毫末,颜子无心羡老彭。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生去死来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

季九不懂诗词格律,但也瞧出这放言五首字字泣血,虽佯愚佯醉,倾泻出的却是遮掩不住的愤懑愁苦。

“使君。”季九掩卷闭目,却听元稹唤自己名字,睁开眼才知颊上有些许湿意,忙抬袖擦去,。

见元稹瞧向手中的诗卷,季九慌忙翻至最后,却是白居易的五首答诗。

“元九在江陵,有放言长句诗五首,韵高而体律,意古而词新。予每咏之,甚觉有味,因缀五篇以续其意耳。”

“微之与乐天不愧是知己。”季九将白居易续作的五首,细细读完后赞道,真可谓是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

“知我者,唯乐天而已。”元稹接过叹道,重又吟诵了一遍,季九默默听着,只觉人生中能得一知己,当真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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