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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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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侍御此言大谬,陛下天心仁厚,此次遣我前来宣慰,就是不忍淮西百姓生灵涂炭。此一时彼一时,贞元末年方镇蜂起,德宗皇帝御天下数十年春秋已高,不欲生事,今天子二十八继帝位,天纵英才,皇威赫赫,我来时已命武相公总摄淮西军务。吴侍御,淮西一境之地,如何与天下相抗?若陛下推含垢之化图不战之功,将淮西围而守之,天兵四临耕织尽废,只怕不出数月便要索吴侍御于枯鱼之肆。天不可违,时不可失,若吴侍御执迷不悟违天失时,则王师进击于外义士潜谋于内,变生肘腋危机四伏,身首之戮指期可待,他日恐为天下耻笑而坐失封侯之荣。”

元稹雄才机变,几句话便说的吴元济无言可对。正静谧无声时,外面有一人进来,瞧服色像是淮西的大将,附在吴元济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季九常年习武,耳目清明,隐约听得是朝廷见使臣数日不回,已集结大军压境。韩弘,李光颜,乌重胤已从北路次第进发,严绶帅荆州将士从西而来,南边有柳公绰的鄂岳军虎视眈眈,东南的令狐通倒是不足为虑。

吴元济听了面色大变,摆摆手令军士将元稹和季九押下去看守,季九瞧见其中有几个熟面孔,正是在蔡州城门口来迎接的心腹军士。

节度使府设有私狱,军士们将两人关在了一间。季九腰间的纯钧宝剑,军士们瞧见了也要夺去。纯钧乃是皇帝所赐,可先斩后奏,季九就算人没了剑也要在,自然不肯,与军士们争执起来。后来还是元稹与他们辩解了几句,那几个军士窃窃私语了几回,命狱卒们看守好元稹和季九,就先出去回禀吴元济了。

“今日可算是途尽道穷了。”地牢狭窄潮湿,石壁上还渗着水迹,元稹伸手抹了抹,坐下叹道。

“大军压境,不知吴元济可会回心转意?”季九将方才听到的说与元稹。

“不可能!你们二位是什么人?竟有皇帝御赐的宝剑?”旁边石室内另囚着一人,先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淮西节度府判官杨元卿。

“你既是判官,为何会囚在地牢?”季九见他和元稹差不多年纪,须发中却斑白了一片,虽白头垢面身在囚狱,却不掩一身的舒朗豪气,瞧着倒像是江湖豪客。

“杨元卿?淮西的消息多归功于此人之力。”元稹一边起身还礼,一边与季九道。

淮西铜墙铁壁,与外界隔绝已久,是杨元卿建议吴元济,派信使出去,厚礼贿赂各处藩镇,上表支持吴元济继任节度使一职。

“原来是元才子,闻名已久。”杨元卿也抱拳还礼,两人寒暄了数句。

“你怎知吴元济不会受降?”季九却关心这个,若是吴元济负隅顽抗的话,他和元稹困在这地牢里,只怕生路难求。

“吴元济在淮西自尊自大,只怕比宫里的皇帝还过的舒服,如何肯进京去?此是其一。自李希烈一来,淮西割据多年,数十年不沐王化,已成法外之地,吴元济心性残暴,任性妄为,早惹得天怒人怨,若是手中没了兵权,只怕和他寻仇的人能挤满这节度使府,此是其二。”杨元卿似是左腿有恙,在石室内踱步时踉跄了一下。

“杨兄怎么了?”元稹忙问道。

“不妨事,不过是左腿的筋脉被挑断了。”杨元卿坐下揉了揉,不以为意道。

“这吴元济当真狠毒!可是察觉了信使的事么?”元稹听了后义愤填膺,询问杨元卿是否是向朝廷送信一事暴露。

“是,有信使逃出去未回来,吴元济才起疑,都怪我作事不秘。这点伤算什么狠毒,吴元济令人在我面前,一刀刀刮了我的妻儿,鲜血涂了满墙。我小女儿还在襁褓,在刀下连疼也不会喊,我恨不得替他们去死。吴元济却不放过我,每日里逼问我京城诸事。”杨元卿曾作为淮西的使节,曾多次出使京城,吴元济留着他还有用。

元稹听的全身颤抖,蔡州城里的家眷,莫不是都预备着这个用处?这吴元济当真是丧心病狂,已与禽兽无异了。

杨元卿忆起儿女死状,青筋爆裂,痛苦疯癫,不能自禁,季九等他平静下来后,才问起地牢的位置,盘算着有没有法子逃出去。

“若能出这节度府,我就有法子出蔡州城。”杨元卿道。

正说话间,见有一个年约十五六的狱卒匆匆过来,瞧见元稹和季九两人怔了怔,踌躇了片刻。

“小七有话只管说,这二位不是外人。”杨元卿嘱咐道,想必这个狱卒和他有些交情。

“官兵四围,大帅要抢占先机,明日出兵取汴州,预备拿先生和这两位朝廷的使臣祭旗。”狱卒说完后便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回去复命的那几个心腹军士去而复返,擎了些食盒,送与元稹和季九,香气四溢。

这是死囚饭了,几人都心知肚明,元稹长叹一声席地盘腿而坐。

军士还想解下季九腰间的宝剑,季九退了一步,拔剑出鞘,雪亮的刃面上泛着寒光。

“明日就死了,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那军士悻悻而退,朝食盒上吐了口唾沫。

等军士呼啦啦走后,季九将食盒解开,见里面有鱼有肉,还有一壶烧酒。旁边石室内,杨元卿早就大快朵颐,传来的吧唧声让人心烦意乱。

“微之。”季九将食盒中的酒菜一样样摆出来,取出竹筷递与元稹道。

“阿九,是我连累了你。”元稹摇摇头,将筷子推开。

“微之。”季九待要解释,又怕人听去。

“元才子,该吃吃该喝喝,生死关头,你还没有这小兄弟看的明白。”杨元卿掰了只鸡腿,就着烧酒三两口嚼碎了咽下。他虽出身弘农杨氏,耕读传家,书香门第,但举止间颇为洒脱不羁。

“儿女尚小,壮志未酬,如何能轻身赴死?”元稹摇摇头,心中已如乱丝集麻,剪不断理还乱。一会惦记着家中的保子和元荆无人照顾,不知二兄如今宦游何方,几时才派人去接?一会又想着自己寒窗苦读二十余年,盼着能为国为民效力,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难道就折戟今日,夙愿难偿么?一会又惦记着自己的诗集尚未整理,应该在出使前就托付乐天才是。

“阿九心中可有惦念之事?”元稹见季九也放下竹筷,遂问道。

季九见元稹问起,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若真要赴死,还真有几件事放心不下。第一件便是宫中的小皇子,常盼着他一生顺遂。这些年虽给他找了几个玩伴,但都是青春少年,姜远虽大些,到底没经过什么事。第二件便是义父的杀身之仇,众说纷纭该信谁的?这些年也曾遣人打听,真相却越发扑朔迷离,丝丝缕缕都与三哥咬定的俱文珍无关,自己也旁敲侧击试探过,俱文珍的确是不知情,难道果真如贵妃娘娘所说,是皇帝指使三哥弑父,许他功名利禄?季九想起自己回京后的点点滴滴,忙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第三件便是大兴善寺的那小娘子,如今眼前的元稹,对她满心思慕,愿他壮志得酬。

“阿九真是赤子心性。”元稹见季九摇头,想起那日鞭伤难眠,季九在书斋中陪坐了一夜,说起的儿时趣事,生在贫寒之家,却能在乡野间自得其乐。后来入宫为奴,转战沙场,经历的难处只怕数不胜数,却依旧不改初心,摘柿子,赏美人,悠游世间,常自舒适,无半丝怨怼难平。

一早起来到现在都滴米未进,元稹见季九时不时朝食盒瞄一眼,掩饰不住的馋意,却因着自己不吃,不肯一个人下筷子,如此干净清澈的一个人,老天爷到底从哪里寻得他?

“能和使君同路,微之别无所求了。”不知不觉间,驱散了一腔忧虑,元稹瞧着季九馋猫似的,心里只觉得好笑,拎起酒壶,将二人的杯盏都满上,举杯送与季九。

季九接过,同元稹一饮而尽,旁边石室的杨元卿也举杯示意,三人大笑起来,引得狱卒过来,见他们喝酒作乐,只道是疯了,也不去管他们,打着哈欠自去安歇。

烧鸡放的已有些冷了,季九先撕了一条鸡腿给元稹,自己才揪了翅膀,边吃边觉得,要是烤的就好了。不过一天未进食,吃什么都是香的,元稹勉强咽了一条鸡腿便不吃了,季九却风卷残云将一整只鸡都啃光了,又就了几口烧酒,辛辣入喉,呛得他咳嗽起来。

“使君慢些,我不同你抢。”元稹替他拍了拍背,将衣裳上咳出来的饭粒掸了去。

“烧酒不好喝,不如西域的葡萄酒,甜丝丝的。”季九有些羞窘,一边抱怨着掩饰,一边唤狱卒送些热水来。

“好,要是咱们能出去,我一定买来最好喝的葡萄美酒,让使君喝个够。”元稹心酸道。

狱卒骂骂咧咧着送了一盆凉水,季九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拿袖子擦了擦,听见旁边的石室里已响起了鼾声。

夜卧千重剑戟围,元稹听着远处狱卒的走动声,阖上眼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地牢里渐渐平静下来。

“季使君,到时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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