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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同州均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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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忠义中箭身亡,季九要留在洛阳治丧,元稹却要携儿女回返长安,据好友传信,任命文书年前就要下达了。

“使君,以云中的脚程,同州至长安不过一日。”

季九送出长夏门,元稹摸了摸云中的脖子,对它颇有些依依不舍。

“微之……一路保重……”季九想劝元稹到同州后收敛行径,想了想又咽进了腹中,校职无避祸之心,临事有致命之志,若真能改,也就不是他的微之了。

车驾驶出了数丈远,回头仍瞧见城门下直立的身影,元稹不知为何心中酸软一片。刚分开时还不觉得,离城郭越来越远时,愁思别恨才徐徐袭来,再见又不知何日了。

当年远在通州,使君尚来看顾,同州与长安所隔不过一山一水,暇时一日就到了,车中保子娇唤,元稹忙收起思绪,纵马驰至女儿跟前。

季九望着远去的身影,直至路尽头瞧不见了,才返回孙忠义府中料理后事。山中见过的亲信高手早已逃亡他方,季九禀报吕元膺后出了追捕文书,将谋财刺主的罪名白送了给他。

孙忠义的夫人是名门闺秀,领着一院子的妾氏哭个不休,立志要为夫主守丧,意在孙忠义的百万家财,季九岂肯如她所愿,他留下来治丧可不是替孙忠义尽孝的。左右小使自请求去,季九一一允了,婢女奴仆也全数打发后,就只余孙忠义的家眷了。

小妾娈童见势不对,卷了自己房中的金银细软连夜出逃,季九也不去管他们,到最后只剩孙忠义的夫人还守在府中,她有皇帝的封号在身,不似寻常妾氏可以随意处置。季九被她整日哭哭啼啼指桑骂槐惹恼了,干脆在洛阳城外寻了一座尼庵,遣人强送了过去。

诸事处理干净后,季九便别了吕元膺王茂元,押了车马启程,堪堪赶在冬月将尽时回到京城。

“阿九,还疼么?”李恒未料到此次洛阳之行竟这般凶险,移了灯烛察看季九肩上的伤势。

“箭上带毒,原本就不觉得疼。”季九披上衣衫,他回京后先去了霍仙鸣在辅兴坊的旧宅,将里面孙忠义的旧仆都打发了,又命人里里外外检视清理了一番。

这处宅子是德宗皇帝亲赐的,李恒看过后极为满意,亲自拣选奴仆遣人布置,和裴行远两人兴致高昂,似打理自己家一般,赶在年前将宅子布置的舒适严整,连杨元卿闻讯后都带着小七搬了过来。

“使君可是许久未进家门了,也不怕冷落了新妇。”杨元卿意在武元衡遇刺一案,同季九打探消息后,有意无意提了一句。

经杨元卿这么一提醒,季九才惊觉自己回京一月,宫里行营都未落下,只余长乐坊尚未踏足,后日便是除夕,得回去一趟了。

“听闻九郎早就回京了,难道有什么要紧事么,连府里也不得空回来。”春水替季九解下大氅,端了热茶奉上。

“这几日辅兴坊那边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再则刺杀武相国的凶手已押解到京,竟是淄青李师道派人干的,只怕年后陛下就有讨伐的旨意了,行营那边也不得不去。家中有你在,想必诸事妥帖。”房内还有些书籍杂物,今日收拾了就不必常来这边了。

“真是人世无常!”听闻孙忠义暴毙后,春水叹了一声。

“夫君。”仇娘子盈盈进来,随侍的婢女举着托盘,上面是冒着热气的翡翠羹,仇娘子拿丝帕垫着端起,要伺候季九食用。

“现下腹中不觉饥饿,过一会儿再用罢。”既是吐突承璀动了杀心,说不准会借仇士良女儿之手加害,她如今是长乐坊宅中的主妇,自己不得不防,方才的热茶,现下的翡翠羹,季九打定了主意一滴也不碰。

“夫君,辅兴坊那边收拾的如何了,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仇娘子耳目颇为灵通,辅兴坊里大兴土木,早有人报知与她,数日前杨元卿也搬了过去,使君这次是来接自己的么?

“三哥新亡,搬过去难免触景伤情,且不急于这一时。”辅兴坊里如今是李恒和裴行远的地盘,仇娘子过去难免有龃龉之处,在家中都时时提防还有什么意趣?季九摇了摇头。

不过触景伤情也是真的,辅兴坊是霍仙鸣的旧宅,自义父中毒身亡后,再没有人似他那般全心全意疼爱自己,从此后就没了依恃,这些年关山万里一人独行,幸得结识了小皇子和元稹,才不至于茫然无措。

前些日子翻检旧物时,义父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季九回想起来悲难自抑,人常言节哀顺变,可至亲遽然离世的痛苦,只怕要似有似无相伴终生了,其间心酸神伤处,实在难与人言。

“九郎。”春水递了丝帕过来,原来不知不觉竟已双目泪下,季九摇了摇头,抬袖揩去眼角湿渍。

“夫君节哀顺变,三哥若在天有灵,必不忍夫君伤悲难过。”仇娘子挨着季九坐下,抱了他的手臂安慰道。

正月过后不久,武元衡遇刺一事水落石出,加上圆净试图屠戮东都一案,使皇帝大为惊怒,下旨出兵讨伐。

淄青占地极广,疆境十五州,拥兵十万之众,是最后一个世袭相传的藩镇了。李师道敢如此猖狂,官军平叛淮西时就一把火烧了淮阴转运院,将朝廷粮草付之一炬,此后又当街刺杀宰相武元衡,密谋血洗洛阳威震朝廷,全仗淄青雄豪一时,版图为众镇之首,俨然以邦国自处。

皇帝也深知淄青的实力,非以往藩镇可比,调遣军将时小心翼翼,田弘正,李光颜,郑权,李愬……以往数得上的名将,一个不漏派往淄青,季九举荐了王茂元,洛阳一战足见此人的气度胆识。

按以往惯例,自然以中使监军,此次众将合讨,须有人传递消息居中调度,皇帝自然是属意心腹宦官。奇怪的是吐突承璀和仇士良等人一言不发,并未上蹿下跳着谋夺兵权。

季九自然是要去的,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但这么顺利颇有些让人不解。

“这有什么难解的?李师道惯用恐怖手段,豢养了不少死士高手,说不准一个不高兴就遣人刺杀主将,他们自然不敢去。”裴行远一边计算粮草辎重,一边低头接话道。

“但他们将各地的中使都抽调回来了,也不知谋着什么。”李恒忧心道,各地监军的中使,合计约有五千之众,在宦官中算是多数,吐突承璀自己不去,却打发这么多人去,背后必有算计。

吐突承璀心思诡秘,不可轻易猜度,到时见机行事罢。此次淄青之行,只怕短时间回不来了,少说也得三两年光景。姜远和裴行远知季九放心不下李恒,自请坐镇京中,季九便只带了骊宾启程,临别时小皇子泪眼朦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去城外相送,季九嫌他丢人,赌咒发誓将他送回了宫中。

路过中条山时,隔着渭水朝同州地界望了几眼,也不知道微之现下在作什么。

同州紧邻京畿,并非什么穷山恶水之地,但地多沙土,农户逃亡过半,元稹上任后细细察访了一番,发现有诸多弊病。其一是赋税不均,富豪乡绅广占阡陌,十分好地才税二三,而百姓手中尽是些贫瘠薄地,收入不多赋税却一分不少。二是距当初分地检责已三十六年,期间河路吞侵,沙砾填埋,有许多田地已不能耕种,但赋税仍是先前定数。三来百姓纷纷外逃,留下来的农户要额外负担荒废田地的赋税,这么一来百姓不堪重负逃亡更多。此外还有拆东墙补西墙,夏阳韩城两县残破,赋税摊不下去就转嫁到朝邑澄城郃阳三县,由别县的百姓代纳差额,真是一笔糊涂账。原先还以为同州是京畿重地,却原来里里外外都是一个烂摊子!

如此种种极不合理,身为一州长官岂能坐视不管?元稹趁春耕过后,让百姓自报土地实情,又令乡间的里正复核,同州百姓听闻新任的刺史大人要均平赋税,一个个都据实以报略无欺隐,元稹随后又令官吏将同州境内的土地全数丈量分等,富豪和乡绅之家的也不例外,除去荒地和虚报后得出了同州的田亩实数,将同州应纳的赋税平均分摊开,百姓和豪富同等对待,贫富强弱一切均平。

如此一来至公至平,豪富与百姓都是一样按田亩实数和贫瘠肥沃交纳赋税,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至于流亡他乡,上交朝廷的赋税也一分未少。秋收后就依照新例,元稹负手在田间闲逛,到同州后不知不觉竟将近一年光景了。

长安与同州往来只须一日,可分别至今却连使君的影子都未瞧见过,自己不得擅自入京,他就不能来么!元稹恶狠狠在心里记了一笔,待见面时定要问得他哑口无言。

怪不得人常道相思彻骨,待想明白了后才发现心心念念都是他!这一年在同州忙碌均田诸事,纵有片刻闲暇,也没了兴致吟诗作赋,只把过往诸事仔细咂摸,这些时日终于后知后觉思忖明白了。

可笑自己少年时历经情场风月,到头来却不如使君一个懵懂之人。大兴善寺里偷藏玉佩,驿站相逢时婉言相劝,受辱敷水后月夜逾墙,陪往淮西去不顾性命,洛阳山谷中倾身飞来,还有数不清的桩桩件件,使君的心意再明白不过,自己竟未看明白,还以为他思慕的是自己扮作的小娘子。

明眸如星子,莫名就觉得他好看,愿意哄着他看着他,救命之恩以心相许,却迟迟未回过神来,元稹回想起两人在湖岸边临水自照,澄明如镜的水面上,轻晃着十指相扣的倒影,如今回想起来依旧甜蜜非常,美景与情人共赏,实是人世间一大乐事。

这些时日实在忙碌,但仍抽空寄了几封书信,却连只言片语也未收到,他家中有一个明妍柔顺的春水,旧年又被逼娶了绝色无双的新妇,朝夕相对真能无动于衷么?还有宫里的三皇子,醉里梦里都惦记的那个阿恒,果真清清白白无丝毫情思么?

闲下来就要胡思乱想,元稹随手翻检两税文案,竟发现通州还担负税麻一万多亩,属两税以外的税外之税,却无条敕可凭,元稹随手沾墨,先下达了放免不税的通知,又另写文书转呈上司。

砚中还留有残墨,元稹挽袖提笔,已闻城上三更鼓,不见心中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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