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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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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起来吧,烧鸭可真要冷了。”沈镜吾一把拽起王庭安,又掏出一块手帕扔到他怀里。

王庭安随意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湿意,将手帕珍之重之地收好,动作极其自然地塞到了自己衣襟里。

二人一道出了城门,路过支了张桌子正东倒西歪地打着瞌睡的两个城门郎时,沈镜吾照旧掏了一粒二两碎银扔在桌面上。

碎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在天光的映射下还泛着几丝光亮,最终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还滚了几圈,直滚到一人的手边才停下。

“嗯?”城门郎睁开惺忪的睡眼,瞧见桌上的银子,瞌睡也没了,他喜笑颜开地拿起银子掂量了几下,“多谢小公子赏,您放心,老规矩,我们心里有数。”

所谓的老规矩便是不把他二人的出入城记录记录在册,别的城门由于人多的缘故,只有出现极要紧的事情才会盘查,而北城门由于人少,每日出入城的都不过一双手的数,是以不仅入城要记录,连出城也要。

沈镜吾摆摆手,拉着王庭安往城外走。

王庭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犹豫地说道:“你知不知道那块银子能买多少个包子?”

“多少?”沈镜吾头都没抬,他正从自己怀里掏糕饼,“你先吃两块糕饼垫垫肚子,到了地方咱们再吃烧鸭。”

王庭安接过包在帕子里的一大包糕饼,入手的分量让他一惊,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有七八种,每一种都有五块,怎么会这么多?

沈镜吾接收到他诧异的眼神,开口解释,“你又不肯要我的银子,又不能日日都出来,给你多带点儿,回去藏好,饿了就吃。”

王庭安轻轻嗯了一声,眼里又泛上热意,他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沈镜吾,“那二两银子能买很多很多个包子,能够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我们认识两月,你似乎每次出城都会给二两银子?光是这两月他们二人就赚了三十余两了。”

沈镜吾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思考王庭安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真不知道那一小块银子居然能够一家五口花一年。

他刚出生就被抱走了,但养他的赵天是宗朔的人,而宗朔或许是国师当久了,粗衣粝食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刚来岩城就给了一整箱的银票购置宅子和铺子,如今赵家的生意也越发红火,赵叁虽然是周帝的人,可在钱财这方面却从没亏待过他,每隔几天就扔给他一包碎银。沈镜吾将这归结于是赵叁在鼓励他去招猫逗狗,成为岩城的第一纨绔。

“你觉得我给的太多了?”沈镜吾问道。

这话甫一出口,沈镜吾就惊奇地“哎?”了一声,只因为他从王庭安的脸上居然看见了无语的表情。

王庭安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尽量说得委婉,“我听说你是赵家的义子,你可有想过,你父亲正值壮年,若是续弦生了亲子,你的日子会如何?”

父亲?

沈镜吾听见这个陌生的词,脸上一片茫然,转而又变为恍然,原来外界是这样看他的?

王庭安一直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对,毕竟这件事八字都还没一撇,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转而又坚定了,他亲爹都能这样对他,镜吾那只是个义父,还是早做防备的好。

若沈镜吾没有前世的记忆,或许他现在真会这样想,甚至还会兴起夺家产的念头,可他内里是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加上这辈子,都有四十了,还真不在意赵天会不会续弦,会不会生子,会不会把家产都给别人。

再说了,他可没打算一直留在岩城,现下不过是因为岩城有他需要的东西罢了。

是以沈镜吾随意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没事,我有数的。”

言罢又见他嘴唇蠕动,想来是想说些劝他的话,“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要是当上了大官,你能护着我呀。”

王庭安愣住了,心神震荡,呆呆地看着他,又狼狈地收回视线,只管埋头走路,心里却起了重誓:请山神听证,我王庭安这辈子一定会护沈镜吾周全,若我有违此誓,必定穷困潦倒一生,死后恶狗啃食血肉,永不入轮回。

沈镜吾也没再开口,二人一路沉默地到了他们初见的地方,乃是一座临河而建的小木屋,木屋里只有一张铺在地上的破草席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

这是进山打猎的猎人休整的地方,现下已经荒废了,据说是山里有猛兽出没,连以打猎为生的猎人也只敢在山脉外围打转,只有在外围捕不到猎物的人才会冒险进山。

二人进了木屋,王庭安直接坐在那张破草席上,吃着糕饼。这张草席还是一月前他拖到河边洗干净的,连同那张桌子一起擦拭干净,还在林子里找了好些石块垫在桌子缺了条腿的那一角,才让它勉强立住。

“好了,你乖乖地吃完好好看书,我要开始练功了。”沈镜吾将怀里的烧鸭递给他,像摸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而后迈步到了屋前的一片空地,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早在七年前他一踏入岩城便感到周围有若隐若现的能量波动,等到他长大了些,偷偷溜进山脉才发现山脉腹地竟然有浩瀚如海的蓬勃能量,这能量和丧尸的晶核类似,却不是固体,而是漂浮在空气中的雾状,他只要静坐冥想片刻,身体就会自动吸收能量。

令他惊喜的是,他上辈子的三系异能也跟着他过来了,只是要从头来过,于是他有事没事就偷偷溜进山脉吸收能量,到如今他的异能已经突破了三级,说不定再过个几年就能到王者之境,届时他便再也不惧周帝会对他做什么了。

不过他也不敢大肆吸收,就怕龙脉有什么异样,那样的话恐怕赵叁会不问缘由就先杀了他,他可不想挑战其背后的皇权

于是他放出山里有猛兽出没的传言,又以山里的蛐蛐身体更加强健、怕家里知道了不让他出门为由,给钱让城门郎不将他出入城的记录在册,至于照顾王庭安,也并不都是他大发善心的缘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此为借口出府,而不用顾忌赵叁。而且王庭安话少,不会打探他的事。

话少的王庭安拨开一层层油纸,里头的烧鸭色泽金黄,外头的皮烤得酥脆,一股霸道的鲜香直冲鼻尖,光是闻着嘴里的口水就开始泛滥。

他拣起一块扔进嘴里,舌尖炸开的味蕾让他一顿,咀嚼的速度不由得加快,这一块烧鸭连骨头都没剩下,被他咬碎了直接吞入腹中。

待吃完了,他连手指上附着的油脂也一一舔舐干净,连油纸包里的碎末也没放过,一并倒进了嘴里。

他将勒紧的腰带松开了些,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看,这原本是他带出来解闷的,前几次他都是坐着发呆,这一次便带了家里夫子近日教授的书。

他之前对于未来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吃饱饭就好,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想要的东西。

他站起身,一手持书,一手背在身后,在小小的木屋里来回走动,边走嘴里边低声念道:“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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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宫。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还有一月就到了年节。

身着玄色龙袍的周帝手持御笔,沾了朱砂在为礼部侍郎何为贵极其家族求情的奏折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滚”字,显然是气得狠了,写完之后直接将奏折扔了出去,御笔也随意地一扔,笔尖的朱砂四溅。

“一个礼部侍郎,他知道礼为何物吗!还敢为他求情!”周帝冷笑道,毫不掩饰话中的不屑之意,更透着暴虐的杀意。

殿内侍奉的太监宫女连忙跪下,额头紧贴着地面,丝毫不敢探听探看。

周帝的贴身太监朱全赶紧上前拣起奏折,吹了吹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哎呦,陛下,您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别动这么大火。”言罢跪倒在周帝身旁,双手举着奏折。

恰在此时,进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面容极其普通的男人,能不经通传随意进出此处的唯有周帝手里的龙卫。

男人疾步到得周帝近前,从怀中抽出一封还盖着火漆的信封,双手奉上,以极其平淡的语气道:“陛下,岩城来信。”

周帝捏了捏眉心,不发一言,身子向后仰了仰,靠着椅背,他挥了挥手,跪倒在旁的朱全连忙知机地起身,接过男人手里的信封,前后查看一番,“陛下,火漆完好。”

周帝淡淡地“嗯”了一声,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朱全小心地拆开信封,从里头拿出写满了的三四张纸,微微躬身,口齿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念道。而早在他起身时,便使了个眼色让殿里的太监宫女都退下了。

“府内一切无异,另,岩城有一女子可疑。”此乃第一张纸上所写的内容,而落款处则是拾叁,正是远在岩城的赵叁亲自所写。

周帝拧眉“啧”了一声,以极其不耐的语气道:“朕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是个蠢货?”

朱全讪讪一笑,并不接话。

他自周帝即位起便跟在身边侍奉,这些从岩城送回来的信也都一一经过他的口,他自然知道那名可疑的女子就是周帝派去的,而派去的原因有一半就是因为“一切无异”这四个字,如果真的无异,周帝派去赵府的人怎么会都一一断了联系,不拘派去的是谁,是男是女、年岁几何、有无武功,凡是进了赵府的都跟喝了迷魂汤似的,竟都安安心心地在赵府当起了奴仆,既不与上级联系,也不往外递消息。

而周帝知晓府内事宜的唯一途径便是龙拾叁的这封信,偏偏每封信都是一切无异。若不是着人试探过,他都要怀疑龙拾叁已经死了,岩城的那个是国师的人假扮的。偏偏那就是龙拾叁,周帝得知的时候几乎气了个倒仰,他原先觉得国师身边那个天枢傻里傻气的,现在看来,哪里傻得过这个。

整整七年,龙拾叁都没察觉府里的异状。

“以后龙卫考核瞧瞧脑子,这么蠢的不能再有第二个。”周帝眼神凌厉,直直地看向还跪在下首的男人。

“是。”男人沉声应道。

朱全这才开始念第二张,其后几张都是由潜伏在岩城暗处的龙卫所写,除了赵府府内,岩城所发生的一切都记在这几张纸上。

“……王庭安已不再和沈镜吾外出,拜入雷济明门下,雷于无人处有言:此子大才。”

周帝抬了抬手,朱全便停下诵读。

“雷济明?哪个雷济明?”周帝眸光骤然缩了下,有些不可置信,“朕的太师?”

“想来应该就是雷老太师,您忘了,五年前雷老太师向您告老还乡,便是回了岩城。”朱全道。

周帝当然没有忘,雷济明是当朝唯一一个一见他就叹气的人,偏偏他刚即位时还需仰仗雷济明的经世救国之才,又想向百官展现一下他的容人之量,哪怕心里气得呕血,也不曾动过雷济明分毫。五年前他刚想对雷济明动手,那老狐狸就撂下肩上的担子,请旨回乡养老去了。

被雷济明说过庸才的人不计其数,哪怕他贵为一国之主,也在雷济明的课上被说过一回,而能被其称之为大才的人,本朝以来还没有过。

可现下,一个九岁的孩子,雷济明居然说他有大才?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玄乎,京都城任何一个人听了怕是都会笑掉大牙。

周帝思索了片刻,偏头对朱全吩咐道:“你记着这个孩子,朕等着他一路考上来。”

虽然他不喜雷济明,可他佩服雷济明的才干,也不得不承认雷济明就如同朝堂的定海神针,他一走,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朝堂着实混乱了一阵,而雷济明一生无妻无子,也正是因为他毫无牵挂,才在仕途上无需受他人的掣肘,一辈子都在为大周的海晏河清汲汲营营。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毫无牵挂,任何不平之事都能直言,拜入他门下的弟子却不行,久而久之,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五年前离开京都,身边竟只有一个老仆,而满京都也无人相送,只有周帝在城门上远远地看了一眼。

若是此子继承了雷济明的衣钵,倒是可以顶替他的位置。

“王庭安,姓王,可与朝中哪位大臣有亲?”周帝询问道。

随着年纪见长,他越发喜欢孤臣,若是雷济明能对他有个好脸色,他说不定还会留着,然而若是雷济明对他有好脸色,那就不是雷济明了。

这事儿朱全就不清楚了,他垂着头,心中细数了一下朝中有哪些大臣是姓王的,首当其冲的不就是那位吗。

底下跪着的男人回道:“其父与副相王佑生是堂兄弟。”

“堂兄弟?倒是没听副相提起过,王家不是世代都驻足京都吗,怎么有一个岩城的孩子。”周帝敲了敲桌面。

男人又回道:“三十年前不知何缘由,王家将最小的一个庶子连同妻、子送到岩城,十五年前,二人一同暴毙,留下三子,其中大儿子便是王庭安的生父。”

“不知缘由,一同暴毙。”周帝嘴里琢磨着这几个字,眼里精光一闪,露出一丝极冷的讽笑,又追问道:“他父亲对他如何?”

男人不知他问的是王庭安还是王庭安的生父,抬头与周帝对视一眼,被其眼中的狠厉之气所刺,连忙垂头道:“只有生恩,并无养恩。”

周帝满意地点点头,与家族不亲、与父母不睦、与兄弟不和,此乃顶顶好的孤臣背景,再加上他背后还有雷济明指点,入朝为官指日可待,对于这样的心腹候选,周帝愿意给几分助力。

于是他吩咐道:“让他的日子不要太难过,等他中了小三元,再来报我。”

男人低头应道:“是。”

朱全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陛下对于此子抱有厚望,需得小三元才入的了他的眼,连第二名第三名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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