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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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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掀开帘子,好奇地打量外面的行人。玉嫤在她身后侧了侧身子,也从帘子的缝隙往外面看。

秋棠看了很久才放下帘子,竟然有点感慨:“这几个月在军营里看的都是男人,今天终于看到有女子在路上走了。”

秋芷觉得这话在她面前说倒无所谓,可一辆车舆里还坐着玉嫤,未免显得随意,就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说话,玉嫤笑了笑说无妨。

刘叔在车舆外面喊:“小姐,前面就是灵州城里,要不要进城门以后下车去街上逛逛?”

玉嫤答应一声,刘叔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下,守着城门的士兵想掀开帘子看里面坐着的玉嫤等女眷,被刘叔一把拦住,刘叔拿出腰牌给他一看,那两位士兵脸色微变,态度立刻恭谨下来,微微低头恭送玉嫤一行人进城。

这一幕被带着面纱掀起帘子往外敲的玉嫤看到,她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子。

等进了城,秋棠先从车舆里跃出来,又扶着刚大病初愈的秋芷出来,两人再一起搀着玉嫤下车舆。

三个女子要逛街,刘叔很不好意思,又怕她们三个要是买东西需要帮手,被秋棠拍着胸脯豪气保证买的东西她都能拎回来,就让刘叔在这里等着。刘叔本来也有此意,想想还是不放心,毕竟玉嫤是第一次来灵州,还是跟着的好。

于是三个女子走在前面,刘叔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

秋棠秋芷搀着玉嫤,两个侍女比她这个正主都雀跃:“小姐小姐,一会我们先去找个胭脂铺买点胭脂水粉吧,这几个月在府里,胭脂都快用光了。”

“再去裁一身衣服,天越来越冷了,边塞不比洛阳,做两套棉衣好不好?”

“要不咱再去看看有什么首饰?”

玉嫤听她俩叽叽喳喳,也只是笑。她想了想,放手把她俩一推:“你们两个人去逛,我和刘叔一起。逛完了,我们就在刚才下车的地方汇合。”

两个侍女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惹了玉嫤生气。但玉嫤微微笑笑,又推了推秋芷,秋芷会意,拉着秋棠离开,她看得出玉嫤应该是有话要和刘叔说。

等两个侍女走远,玉嫤信步向前,刘叔不明所以,尽职尽责的跟在玉嫤身边贴身保护。

玉嫤一边走一边看这长街,这里可以说是灵州最繁华的地方,但和洛阳城也是完全不能比。最大不同的是洛阳城是坊市结构,进行贸易的市和百姓居住的坊是分开的,以便于治安管理。

但灵州远离政治中心,在城区构造上就没有那么严格,一座灵州府城里,主街沿途就是商铺,几家商铺后就冒出一条巷子,里面就是居民区。

玉嫤默默观察,她看着长街旁边各店铺挂着的各式各样的招牌也是觉得新奇。秋棠秋芷离开后刘叔在她旁边,挺不好意思地解释:“灵州毕竟地处偏远,即便有长街店铺到底比不上洛阳城繁华。小姐若是想买点珠宝首饰,兴许式样没有洛阳城里的那么新颖。”

刘叔还真以为玉嫤会和秋棠秋芷一样想买点首饰衣服,玉嫤微微一笑,轻声说:“首饰什么的我倒不追求什么时新式样,合适就好。”

她看了看来往的行人,踌躇了一下问出来:“刘叔,我看这里许多人穿的是胡服,看相貌也和我们不同,他们都是?”

“禀小姐,他们大多是突厥人,也有一些匈奴柔然回纥人。”

玉嫤看着迎面而来的行人,她有一个长处,就是并不太抵触在熟悉的人面前展现自己求知的一面,刘叔陪她这几个月显然已经亲近很多,让玉嫤可以放心地在他面前大胆询问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将军扎营屯兵对抗突厥,还是有突厥人能来大殷境内吗?”

刘叔脸上挂着微笑,神情看起来很是慈祥,面对玉嫤的天真坦然非常耐心地解释:“小姐有所不知,突厥人擅游牧骑射,但纺织等非常落后。所以突厥人不少都会拿着自己的牛羊或者别的东西来边境的州府换取些丝帛食物等自用,有时候还会换取一些瓷器丝绸茶叶,咱也不知道他们居无定所还换瓷器是为了什么……”

刘叔说着说着,最后一句话就带了自己的嘀咕,玉嫤并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所以像灵州这样和突厥接壤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买卖?”

“是啊,”刘叔点头,“像灵州丰州盐州这几个州直接和突厥接壤,许多突厥人就带着东西过来交换些物品。灵州有些人也会从不同的地方进丝绸茶叶之类的货物和他们换。慢慢的,像灵州城里就有这样的长街了。”

刘叔这样说着,玉嫤就看到有一个穿着胡服的突厥男子正和一个商贩换着东西,那个突厥男子身材魁梧,旁边还牵着一匹马,那个做生意的大殷男子看起来就削瘦一些,看着如果打起来的话,这大殷男子会吃亏。

玉嫤也不由得担忧地皱了皱眉:“让突厥人来这里,他们不会乱来吗?”

刘叔懂她的意思,他笑得意味深长:“若大殷强盛,突厥自然不敢轻易来犯。如今将军驻守边塞,兵马充足,灵州丰州等几州屯兵完备,纵然突厥善战,兴许也得掂量掂量。”

玉嫤闻言稍微放了心,她咀嚼着刘叔刚才的话,垂眸微微翘起嘴角:“皇姐监国以来一直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将军厉兵秣马在边塞守护,想来如此才能有这样的安定吧。”

还没等刘叔说什么,玉嫤弯起的唇角又收回来:“不过这安定也是因为有前方的战士严阵以待随时以命相搏换来的,最好还是不要打仗吧。”

只要打仗,必有伤亡。一个战士的背后兴许有殷殷期待他归家的母亲和妻儿,这一个战士的牺牲定然引来许多眼泪,想想就心中恻然。

刘叔拱手:“小姐有这样的仁心实属难得。”

刘叔这样的夸赞并没有让玉嫤开心起来,她反倒有点羞赧:“其实无论打仗还是治国我都不懂,既没办法像皇姐那样治国平天下,也不能征战前线沙场御敌。”

玉嫤说着说着情绪就低落下去,但也仅仅是一瞬她也就释然,她倒也看得开,有时候没有那份才能,能有自知之名也是一种智慧。

“小姐万不要如此妄自菲薄,”一听玉嫤的话刘叔就心疼了,这三个多月下来,虽然他不能把玉嫤这般皇室贵女认成女儿,但情感上自然是当女儿来待的,以至于为了安慰她言语也失了些分寸,“小姐绣艺天下无双,想来就算是长公主也是远远不及的。”

说完这话刘叔就知道这话太冒失了,玉嫤也有点吓一跳,睁大了一双鹿般圆圆的眼睛看向他,更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她伸出一根玉管般纤细的手指竖在唇边:“刘叔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刘叔自知有错,拱手请罪。玉嫤也没有追责,走了几步她看到一家布坊。

玉嫤喜欢女工,就喜欢针线布帛这些东西,立刻来了兴趣,信步进去一瞧究竟。

那做生意的妇人正在柜台后面打哈欠,看到有人过来立刻扬起一脸的笑:“女郎想要什么布啊?”

这做生意的最讲究看人,妇人打眼看玉嫤一身行装就知道这女郎必然来自富贵人家,自然更殷勤几分,只盼着能做笔生意挣点钱。

只是这妇人再有眼力见儿也难猜到玉嫤身份,生在洛阳城长在紫微城的玉嫤低头细细地看每一种面料,看了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边境这几个州别说比不过洛阳,就是和大殷境内相对富庶的州相比也差了不少。这位老板娘让看的几批布料已经是摆在店里最好的几批,可款式依然是洛阳两年前时兴的,质量也不算上乘。

那老板娘嘘着玉嫤的脸色,敏锐猜到她应该是不太满意这批料子,但又不想轻易放弃这笔生意,转念一想,狠下心来扬起笑脸:“小姐要是对这批布料不满意的话,我这还有一批上好的布料。可小姐,我那私藏的布料可都是千辛万苦从洛阳最好的布坊运来的,小姐到时候可得好好看看。”

好好看看的意思就是怎么你都得买匹回去。然而玉嫤没听出意思,欣然同意。刘叔倒是明白这老板娘的话,怕玉嫤吃亏,负手跟过去,看老板娘把私藏的好东西拿出来让玉嫤看,玉嫤看了许久,还真选中了两匹。

刘叔欣然付钱,把布匹抱起来。老板娘看自己做成了生意,也特别开心,一张脸笑得如花一般灿烂地送玉嫤出来。

玉嫤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回过身客气地问:“冒昧,还请夫人指点一下,灵州地界里是否有绣坊?”

那两匹布本来老板娘就是抬了很高的价,玉嫤还一点价都没打痛快付了钱,老板娘今天发了小财特别开心,自然对金主玉嫤特别殷勤,听到玉嫤问绣坊,她立刻热情地指路:“小姐,咱这的绣坊在街上都没有店面的,大多都是在巷子里,绣娘就在自己家里做刺绣。有的人家门口会贴一个绣坊招牌,但很多也没有。不过有点规模的绣坊都贴着自己的招牌。”

玉嫤答应一声,谢过老板娘,和刘叔一起离开布坊。

刘叔以为玉嫤还想去绣坊,不了玉嫤又逛了家糕饼点买了点点心,就打算回车舆那等秋芷秋棠。刘叔抱着布匹和点心盒子有点诧异:“小姐不想去找绣坊看看吗?”

玉嫤看了看,从他手里拿过点心盒:“不用了,下次来再去好了。”

刘叔也不强求,他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青色的布匹,笑问:“小姐买的这布匹,是想给将军裁衣服?”

玉嫤一怔,被人看出心思她很不好意思,敛眉没说话。

刘叔跟在后面,实话说他是很欣慰的。他是看陆寒寻长大的老兵,又算是在他身边的亲信,自然看的事情比寻常士兵更多一些。当初陆寒寻迎娶公主,刘叔也和靖川他们一样,担心陆寒寻娶公主后被约束压制,担心公主苛待陆寒寻。

可如今看玉嫤似乎本就心仪陆寒寻,又踏实沉稳性情温和,刘叔心里忐忑许久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将军要是收到公主送的衣服,指不定多高兴呢。”

刘叔说这话时喜气洋洋,乐见其成。

因为太开心了,完全没料想到玉嫤下句话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其实玉嫤的神情是有征兆的,只是刘叔沉浸在他看着长大的陆寒寻和他最近当女儿的玉嫤终成眷属的美好未来中没注意到。玉嫤在开口前脸色有明显迟疑到下定决心的变化,最后她还是问了出来。

“刘叔,听说将军曾经在边塞有一位红颜知己?”

她这句话把刘叔从畅想中拉回来,惊讶之下手里的布匹差点都没抱住。

玉嫤看向他:“刘叔,和我讲讲那位女子吧。”

明明玉嫤的目光不犀利,甚至还有些恳求的意思,但刘叔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夏日的冰块,眼看着就要在玉嫤的目光中烤化了。

“这个……这个……”刘叔犹疑半天,“红颜知己这个……公主是从哪里知道的?”

玉嫤倒也没瞒着:“皇姐告诉我的。”

长公主!!

刘叔登时噤声不敢说话。

“可是皇姐也只是寥寥一提,刘叔你在将军身边多年,必然见过那女子。刘叔,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能不能告诉我?”

按理说刘叔该遵命,但他还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觉得要是说了吧,哪怕并没有什么也可能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刘叔在玉嫤等待的目光中吭吭哧哧说不出个完整的话,偏偏玉嫤看着安静却格外坚持,就看着他等着他讲。

刘叔坚持了一会就撑不住了,他看了玉嫤一眼:“公主,真不要多想,其实叶小姐和将军真的没什么。”

“叶小姐?”

“是……”刘叔依旧是为难的表情,但这次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叶小姐闺名叶惊鸿,是原灵州州府叶彭的女儿。”

……

秋芷秋棠回来时,玉嫤已经坐在车舆闭目养神,两位侍女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贪玩耽搁了时间。玉嫤也没有责怪,几个人原路折返回了驻扎大殷与突厥边界的陆府。

正巧这时候靖川徐青远和陆寒寻提到公主一行还没回来,陆寒寻皱眉正寻思着派人去找,结果车舆就到了陆府门口。

陆寒寻看大门口,娇小玲珑的女子被侍女搀着步下车舆,他没上前打招呼,因为天色昏暗,玉嫤也没有发现站在拐角处的他。

只见玉嫤被一位侍女搀着朝背对他的方向走去,明显是要回自己的院子,两位侍女叽叽喳喳说笑,反倒玉嫤夹在中间格外安静。她们三人后面是刘叔,抱着两匹布,刘叔更警觉,察觉到了陆寒寻和他的两个副将,还没等他出声,陆寒寻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靖川看着一行人远去,他还伸着脖子张望,犹疑地问:“是我刚才看错了吗?怎么觉得刘叔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

徐青远摸着下巴:“我瞅着也有点那意思。”

说罢两人看向陆寒寻,然而陆寒寻神色淡淡,转身就朝自己书房走去。

徐青远和靖川都能看出来的意思,陆寒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只是没兴趣知道而已。

而这一天深夜,玉嫤被秋棠秋芷伺候着梳洗完,她坐在床边看今天新买来的料子。

这羽缎虽说是布坊最好的料子,但也只是上乘,算不上顶好。

羽缎适合做里衣,玉嫤确实是想拿这青色的羽缎给陆寒寻做套衣服的。

可她想起今天刘叔说的话,不由得生出一丝恍惚。

想来刘叔说的那些话,她一时是忘不了了。

刘叔说,那名叫叶惊鸿的女子,自幼习武,精通骑射,红缨枪使得尤其趁手。虽是巾帼,但有不让须眉之志。

叶惊鸿一心想在边塞御敌建立不输男子之功业,于是不顾父亲阻挠,自行到军营找陆寒寻毛遂自荐,请求随军作战。

按理说叶惊鸿虽有如此志向,但一堆大男人驻扎的军营,她一个女子总归是不方便,再说叶惊鸿父亲也不同意。

但陆寒寻真就同意了。

陆寒寻同意叶惊鸿可以随军作战,但不允许她在军营,他让叶惊鸿平时就呆在自己家,可以来军营观看操练,若有战争她可以参战。但陆寒寻话也说的很明白,战场没眼睛,若是本事不济丢了命,可就是一家人都为她哭了。

结果叶惊鸿还是坚持,陆寒寻就准许了。

因为陆寒寻给了如此宽容的待遇,叶惊鸿虽住在自己家,但可以时常来军营。而且她真的多次参与对突厥等部落的阻击战。这女子确实十分要强勇猛,两次对突厥的防御战争打得特别勇敢,受伤都不肯哭一声。

到底是灵州知府的女儿,后来陆寒寻就让她做了自己的近卫,名义上是她保护自己,实际上也是别让这女子轻易在战场上丢命。

因为做了陆寒寻近卫,叶惊鸿和陆寒寻接触自然增多,一来二去,许多人都说,陆寒寻有一位红颜知己,就是女战士叶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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