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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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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馆出来,天已经很黑了,夜晚气温低,从热气腾腾的小店里出来不免要打个寒战。路灯闪烁,晚归的路人骑着自行车摇着车铃叮叮当当地从三人身旁经过。

温饱给身体带来能量,血液快速游走,从头到脚都是暖的,身上的单衣也不显得单薄了。林咨瑶的视线落在地面的影子上,想着回去后解释晚归的借口。

“今天的菜合你的胃口吗?”程荣笙问。

“合得不得了。”蒋劲忠回味着。

“没问你。”

“咨瑶,你觉得呢?”程荣笙又问了一遍。

“嗯?”林咨瑶回神,看着程荣笙浅笑的眼弯成一道弧线,“嗯,好吃。”目视前方,秋风吹拂她发烫的脸颊。

“我也觉得好吃。”蒋劲忠跟着说道。

“那个,”林咨瑶停下脚步,身侧二人也停下来,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捏着背包带,“谢谢。”

程荣笙:“谢什么?”

林咨瑶把背包带抓在手心里:“请大家吃饭。”

静了几秒,蒋劲忠说:“谢啥啊。”

程荣笙:“你倒是不客气。”

蒋劲忠挑眉:“嘿嘿,让你两球。”

“你说的?”程荣笙将信将疑。

蒋劲忠拍胸脯保证:“我说的。”

两人一唱一和,林咨瑶都忘记了道谢前纠结的心情,“你为什么总说让球?”

蒋劲忠颇为无奈:“他小子就喜欢别人让着他。”

程荣笙的球技比起蒋劲忠差了不止一点,他在的队伍总是输,蒋劲忠劝他来自己的队伍,但程荣笙不知哪来的执着劲儿,非要跟蒋劲忠对打。时间久了,蒋劲忠就明白了,程荣笙看起来礼让他人,但骨子里好胜心强,有征服欲,他喜欢战胜对手,在球场上他瞄准的对手就是蒋劲忠。

蒋劲忠这人也有意思,总拿让球引诱程荣笙,但没有一次兑现,把人打得屁滚尿流后还要哄输球生闷气的程荣笙,哄人的招数除了让球还是让球,程荣笙次次上钩,听到让球就不生气了,也不管蒋劲忠有没有遵守承诺。离了球场,偶尔占了程荣笙的便宜,他也会用让球当回报。

林咨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见程荣笙勾着蒋劲忠的脖子捶了他一拳,蒋劲忠挣开跑出几米远挑衅程荣笙,程荣笙咬牙追上去。

两人差点与一大爷的自行车相撞,被狠狠臭骂一顿后消停下来。林咨瑶担忧着小跑过去,两人嬉皮笑脸说“没事”,接着又开始拌嘴。

“你们在哪儿打球?”林咨瑶问。

蒋劲忠:“你想去吗?带你去看看。”

林咨瑶抬头看看天,摇摇头。

三人没有再继续话题,不知不觉走到了岔路口,林咨瑶跟他们道别后拐向小路。

“林咨瑶,”蒋劲忠喊住她,林咨瑶留步转身,蒋劲忠跑上前,“林同学,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打什么赌?”

“期末考试,我要是进了前三十,你来看我……我们打球,好吗?”

林咨瑶望着这双充满期待的眼,余光中蒋劲忠的身后站着程荣笙,她的视线聚焦到程荣笙脸上,他也在等她的回答。

“好啊。”

“说好了啊!”蒋劲忠激动地拽起程荣笙就跑,“不许反悔啊!”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林咨瑶明显感觉到蒋劲忠比平时认真了许多,过去每节课间他都要出去活动,近期他屁股不离凳,埋头刷题,连班主任都发现了,在班上重点表扬这种刻苦认真的学习精神。

小组的学习氛围变得沉闷凝重,以前蒋劲忠是组里的活跃分子,时不时的玩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认真起来了,没人来活跃气氛了。学习这件事本就苦,剥去了欢乐的外壳,冷却了奋斗的热血,沉重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距离考试不到两个星期,小组里已经有三人患上流感并请假在家修养。

林咨瑶也没能幸免,昨晚她就发烧了,喝了热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早上起来烧退了,但四肢无力,脑子还有昏昏沉沉的。她不希望自己出现感冒的症状,比如鼻塞、流鼻涕、咳嗽之类的,这样就会被父母发现,他们会把她带去小诊所开难吃的药,还会因为看病的费用跟诊所的医生拉扯很久,回家了再骂她两句败家女。

班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很叫人害怕,老师说:“近期流感严重,大家要保重身体。”同时要求窗户敞开,保持通风。

冷风吹得人耳朵、鼻尖失去知觉,林咨瑶觉得冷。脸上一热,热源贴着林咨瑶侧脸,是蒋劲忠用瓶子装的热水。

“给。”

林咨瑶没接,客气地说:“不用。”

蒋劲忠:“你手都冻红了,怎么写字啊?”

程荣笙举起手里的瓶子:“我也有。”

蒋劲忠装了三个,一人一个。

“拿着吧,你都感冒了。”蒋劲忠把热水瓶塞进林咨瑶手里。

林咨瑶:“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你这感冒音都这么严重了。”蒋劲忠说。

林咨瑶心一沉,糟了。

程荣笙:“你吃药了吗?”

林咨瑶摇头。

程荣笙:“放学去看医生吧。”

林咨瑶瑟缩着:“不用,我快好了。”

“你声音听起来比早上来的时候还严重。”蒋劲忠揭下自己的围巾递给林咨瑶,“来,围上,肯定是冻着了。”

一下午忙着听课、做练习,注意力在别处,林咨瑶都快忘了自己昨晚发过烧,被人提醒后,大脑才传递出信号让林咨瑶感觉到她鼻音重,头晕,没有精神。她呆愣地看着两人,蒋劲忠见她没反应,直接替她把围巾围好了。暖意包裹着冰凉的脸,眼皮缓慢地眨着,疲惫感忽然袭来,身体迫切需要休息。

“你趴着休息一下吧。”程荣笙柔声道。

林咨瑶:“不用,快放学了。”

她继续做题,脑袋越来越重,直到停下笔,闭上眼睛,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咨瑶,咨瑶同学,咨瑶,醒醒。”

醒来时班级同学走光了,值日生在打扫卫生。

程荣笙告诉她:“放学了,要回去了。”

林咨瑶赶忙收拾自己的文具,担忧地问:“我怎么睡着了,老师没说什么吗?”

老师来的时候两人告诉老师林咨瑶生病了,老师也没多说什么,上完课就走了。

林咨瑶想起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是蒋劲忠的,要拿下来还给他,蒋劲忠让她别摘下来,说:“明天还给我也不迟。”

路上风很大,斜坡上飞沙走砾,两边的杂草萧萧瑟瑟。

“要记得去看医生。”蒋劲忠叮嘱着。

“严重的要住院打吊针,很麻烦。”程荣笙说。

林咨瑶:“嗯。”

回到家,林咨瑶紧闭双唇,不说话就不会露出马脚。

她在厕所咳了两声,上完厕所,父亲狐疑地问:“你感冒了?”

林咨瑶白着脸,回:“没事。”

饭桌上,林咨瑶没有食欲,嘴里尝不出味道。她打算糊弄两口赶紧下桌,快吃完时她的喉咙痒了起来,需要咳嗽来缓解。

她控制不住咳了几下,下意识要观察父母的表情,但这样像是在心虚。她克制自己,不乱看。

母亲警觉道:“你感冒了?”

“呛到了。”越压抑越失控,她已经忍不住咳起来。

母亲大骂道:“你真该死啊!生病了一声不吭,是要害弟弟也被传染是吧?弟弟要是生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吃完赶紧带她去拿药。”

事已败露,林咨瑶也不用装了,她离开饭桌,到屋子外面,屋内母亲的骂声接连不断传出来。她头痛欲裂身体忍不住地发抖,在心里下了决定不去看病。但想到马上要考试了,这次她的情况不像睡一觉就能好起来的样子。

父亲慢悠悠地喝完酒走到门口,林咨瑶跟着他去了诊所。

晚上,林咨瑶躺在窄窄的床上,两行泪怎么都止不住,顺着眼角滑进两鬓。

紧张的考试转眼就到了,生病没有影响林咨瑶的发挥。

考完后不管分数如何总能让人喘口气。程荣笙和蒋劲忠早早约着去球场放松,林咨瑶在年前要帮别人干活赚下学期的学费。

返校发成绩册的那天雨下得很大,林咨瑶匆匆赶去学校。到班级,成绩册已经发下来了。林咨瑶喊了声“报告”,老师让她赶紧入座。她翻开成绩册看了一眼各科成绩,成绩很稳定,她放心地合上册子。

老师在讲台上针对这次考试做总结,“这次很多人有进步,但也有退步的,希望进步的保持上进心,退步的趁着假期好好反思。”

接着说到排名,他说:“这次排名很让人惊讶,有一位同学取得了极其优异的成绩……”

林咨瑶盯着老师一张一合的嘴,心率加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听到“程荣笙”三个字后,林咨瑶感觉如释重负也惘然若失。班级响起热烈的掌声,林咨瑶跟着一起鼓掌。

散会后,林咨瑶对程荣笙表示祝贺,问:“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成绩。”

“当然。”程荣笙把册子递给她。

程荣笙有一门考了满分,总分比林咨瑶高了12分,林咨瑶把册子还给他,笑着说:“输得心服口服。”

蒋劲忠是心情最复杂的人,他的成绩比期中时进步了几十名,但是没进前三十。看到他成绩的同学都惊讶:“你疯啦?考这么好!”只有他自己懊悔怎么不再多几分?就差几名啊。

林咨瑶问他:“考得怎么样?”

蒋劲忠说:“我能不能反悔?”

林咨瑶以为他考得很差,看了成绩才知道他这次进步非常大,由衷地替他高兴。

蒋劲忠:“等会儿放学我们一起去玩吧?”

林咨瑶:“不行。”

蒋劲忠不愿意了:“啊——你不是说我有进步了吗,就差一点点,你就宽宏大量,算我达到目标了吧,求求你了。”

林咨瑶说:“我还有事不能出去玩。”

程荣笙说:“那新年呢?新年有时间吗?”

他看着林咨瑶,无比真诚。

考试的前一天,程荣笙对林咨瑶说:“我也可以要一个赌注吗?”

林咨瑶问:“你要赌什么?”

程荣笙:“期末考试我超过你。”

林咨瑶表情不变,但心情复杂。

程荣笙:“期末考试我赢过你,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林咨瑶:“什么要求?”

程荣笙:“我还没想好。”

林咨瑶不说话。

程荣笙以为她不愿意,轻声请求:“好吗?”

林咨瑶:“那你试试吧。”

在两人殷切的眼神中,林咨瑶说:“新年也许可以。”

蒋劲忠喜出望外:“那说定了!”

林咨瑶讶异:“什……什么呀?谁说定了?我说的是’也许’!”

蒋劲忠厚着脸皮:“我不管,你说了可以。”

他朝程荣笙挤眉弄眼:“你说对吧?”

程荣笙笑得合不拢嘴。

林咨瑶涨红脸,“我没说。”

蒋劲忠跟苍蝇似的嘴里嗡嗡嗡个不停:“说定了,说定了,说定了,说定了……”

林咨瑶完全没了脾气。

大年初一早晨的车站,此时只有程荣笙和蒋劲忠两人穿着新衣服在这里等候。几分钟前刚开走一趟班车,运走了第一波进城玩的农村人。

程荣笙和蒋劲忠闲聊着,不知不觉,身旁又陆续来人,不久站台就显得有些拥挤。

两人的心思逐渐不在闲聊的内容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远处望去,脖子渐渐伸长,时不时看两下手表。

司机从休息室出来,上了小客车,随着司机的动作车身震动起来,乘客们一拥而上陆续落座,站台一下子又空了,蒋劲忠终于忍不住:“林咨瑶不会不来了吧?”

二人眼巴巴地望着远方,期待着林咨瑶的出现。

司机一脚油门,小客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尾气和尘土。

蒋劲忠目送车辆离开,嘴里失望地念着:“哎,不是说好了吗?”

他问程荣笙:“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等还是去林咨瑶家里找她。”

程荣笙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他不知道林咨瑶家在哪里,问蒋劲忠,蒋劲忠才意识到他也不知道。

程荣笙无奈地看着蒋劲忠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样看来只能继续等了,”蒋劲忠说,“要是她还是不来呢?”他等着程荣笙拿主意。

程荣笙看了眼手表:“再等一个小时,要是咨瑶还是不来,我们就自己去吧。”

二人不再交谈,面向来路巴巴地望着,静静等待。

“哎!”蒋劲忠一嗓门把程荣笙吓了一跳,“那是不是?”他显得尤为激动。

“哪儿?”程荣笙扭着脖子张望。

蒋劲忠指着前方费劲地喊着:“那儿!那儿!”

“哪儿?”

“哎呀!”蒋劲忠被烦得不行,撇下程荣笙朝那人跑去。

“真是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听到这话,林咨瑶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们等很久了吗?”。

从发成绩册的那天到昨天晚上,她都在纠结是否要赴约。她没有新衣服,没有多余的钱,学习之外她是个无趣的人,跟男同学去城里玩怕被人误会,而且父母肯定会问她去哪里……万般为难之下,她决定爽约不去了。

除夕当晚她意外得知父母给弟弟买了新衣服,而且明天还要带他出去玩,他们偷偷计划着这些还想好了怎么骗过她,如果不是弟弟忍不住炫耀,她根本不会知道。

林咨瑶十分生气,她把一脸耀武扬威的弟弟掀翻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和弟弟干架这件事上林咨瑶没输过。弟弟很快处于下风,使出他惯用的招数——哭爹喊娘,林咨瑶见怪不怪,趁父母来之前给了他几下。母亲来了就护住她的心肝宝贝,尖着嗓子面目可憎地咒骂林咨瑶,父亲如山般一言不发,但林咨瑶懂得他眼神中的意思——恨不得打死她。

以前他们会动手,把林咨瑶打得青一道紫一道。

转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墙上贴了一张又一张烫金字奖状,邻居羡慕了一次又一次的时候;也可能是同街道颇有威望的老先生说“这要是我孙媳妇就好了”的时候;也可能是林咨瑶第一次徒手接住挥向她的棍子,在对方错愕时拽走,并警告“再打我一下试试?”的时候。

总之,不知不觉中,他们只动口,不再动手。

今早,他们连招呼都不打,带着弟弟乐呵呵地出门了,没有人管林咨瑶醒了没,今天怎么过。

林咨瑶从编织袋里找到一件看上去还算新的衣服,穿上,小了。她又换了一件,还是小了,最后只好穿上她常穿的外套。

她想起那双被她藏在“秘密基地”的鞋。这双鞋是邻居王姐姐送给她的,王姐姐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父母直白地告诉他们:“家里没有钱供他们上学,如果要学,那就自己赚。”王姐姐边学边做工,书本就放在工作台上,她刻苦勤劳,最后考上了大学。

她告诉林咨瑶:“一定要学习,要好好学习。”

工作后,她送给林咨瑶一双红色皮鞋,一双崭新的鞋,从没有人穿过,鞋底是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的,鞋面没有折痕,红色的皮面摸上去柔滑而有质感。

林咨瑶舍不得穿,更怕被父母发现,把它藏在“秘密基地”,一藏就是四年。

今天她决定穿上这双鞋,穿着它去县城玩儿。她凭什么不能拥有好的呢?

她把鞋拿出来,鞋面依旧柔滑而有质感,鞋帮侧面的装饰像钻石一样闪烁光芒。林咨瑶满心欢喜地穿上它……

咦?

她的脚用力往里塞。

嗯?

再塞。

勉强拉上拉链,十根脚趾挤压在窄窄的鞋头处根本走不动路。

鞋小了。

小了?怎么能小了!

林咨瑶小心地坐回椅子上,鞋头看起来并不窄却容不下她的十根脚趾头。

良久,她脱下皮鞋,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她想起收到鞋的那天,那天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只有这几年为了隐藏皮鞋的存在而产生的做贼心怯般的小心翼翼和提心吊胆。

她提起一只鞋摊平手掌托着,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细细端详,鞋面没有折痕,红色鲜艳亮眼,指尖摩挲而过,如皮肤肌理的皮面微微下陷。她再也穿不上这双鞋了,再也穿不上了,无端地悲从中来,“呜……姐姐……”她开始哭泣,“我穿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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