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曾经钱错躺着眯眼休憩的地方。也正因为是在那里，钱错才会和滕瑞雨有了一次算得上是难忘的第一次见面吧。

而此时，学校里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毕业生一届一届的离开，新生朝气满满的进入校园，原本钱错在校时认识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唯有校园里一些角落依旧是熟悉的样子。

同样的大树下，同样的时间段，只不过树已经往外长开了不少，那栋宿舍楼里也没有了属于身边人的地方。

当初一个人躺在树下，如今是两个人同行在草坪边的行路上。

钱错踩着脚下有些潮湿的水泥路，双手推着轮椅，轮椅前进的轮子总会带上些水渍轻微扬起又落下，有些打在钱错的鞋子上，裤脚上……

“老师，我带你回来了……”钱错道，“两年没有回来了，你是不是也会想念这里……”

两年了，他不敢让他触碰一切曾经的回忆……

一个小时前，滨江市第三医院，精神科诊室。

医生拿着检测出来的影片仔细查看着，钱错坐在对面，一旁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滕瑞雨。

“大夫，复查结果怎么样？”钱错急切的问。

大夫单手拿着片子，戴着眼镜还在认真看着，“根据CT和核磁，患者的大脑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但……”

“患者还是对于外界的刺激没有反应。”他把目光放在无神的滕瑞雨身上，“已经两年了，我看你们尝试过的方法也不少了，还是不考虑电休克疗法吗？”

窗外的雨“哗哗”的下着，雨滴打在玻璃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就像是有人重重的打在钱错的心上一样，沉重，无力，悲凄，他咬着牙开口，“不！”

“可是……”

“绝对不！”钱错攥紧的双手发抖着，逐渐的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绝对不！”

面对钱错这样倔强的，医生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对于木僵症，目前没有特别有效的的治疗手段，医学对大脑的了解还是太有限了……”

“患者的家属呢？家属是什么意见？”

“我就是。”钱错摸了摸滕瑞雨的手，“我是他的监护人。”

“哦……这样啊。”

“大夫，还有别的方法吗？任何办法！”

“这个……”医生有些犹豫。

“您放心说，即使不是常规疗法也行。”钱错孤注一掷道，“就算不成，我也绝对不会给医生添麻烦。”

“有一个建议……不是诊断啊！”医生强调，“只是建议，不能保证有效！”

“嗯，您说。”钱错点头。

“根据患者大脑的核磁影像来看，脑活动的模式很像是清醒梦。”医生猜测，“有一种可能，患者其实一直处在梦境中。”

“清醒梦？”

“对，有意识，但醒不过来，就是老百姓俗称的鬼压床。”医生分析道，“既然是梦境，就有可能被唤醒，患者有对什么东西表现出特别的反应吗？比如眼神转动一类的。”

“只有上周去单位收拾卷宗时，他眼神好像动了一下。”钱错思索，“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以前有过这种现象吗？”

“没有，以前怕刺激到他，所有没有跟他提起过去的案子。”钱错捏了捏眉心。

“既然这样，我建议不如多刺激试试。”医生把影像还给钱错，“比如带患者去以前去过的地方，旧地重游，说不定能唤醒患者的反应。”

钱错带着滕瑞雨来到了他们初识的地方，下了半天的雨在他们到学校后却停了下来。

路上还是潮湿的。

“还记得这里吗？”钱错附身撩起滕瑞雨的头发别到耳后，那深蓝色的双眼睛空洞无神，钱错想，原本里面应该是装满了星空，眼神总是发亮的看着他才对。

钱错抬起头看着那栋他曾经爬上十一楼，两次闯进滕瑞雨房间的宿舍楼。

他依稀还能看到几年前的样子，只是阳台上摆放着的是他人的衣物，他总是记得，他的滕老师，从来不在这边晾洗衣服。

“老师……瑞瑞……”钱错低头亲吻滕瑞雨的发顶，“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

“瑞瑞。”钱错低语，“当初咱们班上的同学都毕业了。”

“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很惦记你啊！虽然你才教了他们几次课，可你啊，总是意外的吸引人，特别是那些女孩子，被你迷的很，我心里可吃味了。”

“班群里他们时不时会谈起你，我总是含糊几句带过去，瑞瑞……”

“向别人装作一点事也没有的我其实很难受。”钱错蹲下拉住滕瑞雨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瑞瑞……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炙热的，温暖的，受伤的，脆弱的……”

轮椅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对眼前人的悲凄一无所知。

“瑞瑞，不要再做“梦”了，醒过来看看我……”

钱错起身在滕瑞雨的眼睛上落下一吻，“瑞瑞，我不喜欢你的眼睛了，你的眼里没有我了……”

眼泪“啪嗒”一声的落在滕瑞雨的衣领上……留下一抹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