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起身时，宋存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自己都愣住了。

“宋律师，还有什么指教？”

宋存心梗了一下，叫“宋道长”时一副依赖的样子，直呼名字也有几分亲近，现在直接“宋律师”了？

是真的被讨厌了。宋存确定了。

外面的女医生扶着门框，说道:“这事原本就和……他无关，宋律师是吧？我可以带他走了吗？病人在等着。”

宋存松手说道:“你先去，再联系。”

南枝没应声，转身走了。

宋存看着桌上杯遗留的咖啡，目光又扫向成助理。

吃瓜的成助理原本缩着的脑袋都伸长了，还看着门外呢。

接收到boss的眼神，成助理赶紧低头，“那个，我继续整理录音。”

果然休假期间把他喊回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眼神比以前还可怕。他有点佩服刚刚那个年轻的医学生了，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对宋律师吹胡子瞪眼的……

虽然南枝没有胡子，但是眼睛是真的瞪挺大的，几轮对峙下来宋律师倒是好像……败了？

——

南枝走到会议室外正好遇到从卫生间回来的王医生。

“结束了吗？”王医生问完后才发现南枝旁边的女医生，“艾医生，你选了南枝？”

南枝:？

“艾医生”笑道，“我姓陈，Alicia陈，陈明月。嗯南枝，我选了南枝。”

她刚刚忘记南枝的名字了。至于叫“亲爱的”，则是新的口头禅，刚刚她开口差点叫了honey……

陈明月，南枝听过她的名字，刚从国外回来，是胎儿宫内介入手术的专家，真正的天才，31岁就已经是行业顶尖了。

虽然如此，南枝还是看了一眼王医生，目前他还在王医生手下实习。

“你跟着艾丽莎好好学习吧。”

陈明月:？都说了姓陈。

在王医生回会议室后，南枝跟在陈明月身后走着。

“不好奇我为什么会选你吗？”陈明月说话时微笑唇一直翘着，就是说中文时有点过度卷舌了，不是很熟练的样子。

“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你很懂明哲保身，王医生那件事发生后，你立刻就请假休息了，避开了所有不必要的麻烦……”

“你误会了。”

“我没有阴阳你的意思，”陈明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南枝，“这恰恰说明你有野心，我喜欢有野心的人。”

南枝皱眉，“那我可能不是你要选的人。你讲的人和我正好相反，我不是明哲保身。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我当时是逃走了，因为对病人和家属过于感同身受……你大概不需要一个同理心旺盛的人……”

还是说清楚的好，就算因为误解被选上，迟早也会因为三观不合被刷掉的。他没打算装作另外一个人。

陈明月怔愣住，面前的青年神色认真，对于自己过于敏感的性格十分坦诚。

长着一张清隽不羁的脸，却意外的有着温柔的内里。

“你实在太可爱了。”陈明月笑道，“那就更好了，虽然我原本想找个冷血野心家。但是现在想想还是这样更好，只是很可能我们俩会抱头痛哭……”

她表现出了更大的热情，南枝也被感染了跟着露出微笑。

陈明月拍板了，“你日常的科室轮转还是要继续的，但是我会给你布置额外的作业，遇到案例我也会call你。因为我精力有限所以除了跟着我轮转的学生外，只挑了你一个人，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哦。至于因为心灵脆弱就受不了逃走的事，不要再发生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心理医生介绍给你。”

南枝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陈明月点头后又说道:“和你同期的许茹也很优秀，但是因为她是调剂到这个专业的，儿科学不是她的第一选择，她也不会是我的第一选择。不过，如果你退出的话，我就会选她。”

她也事先说明白，这个学生也不是非他不可。

南枝觉得许茹如果知道这个事，大概会哭晕过去。但是，对不起了朋友。“我不会退出的。”

陈明月很满意，“因为我中文不太好，所以一些书面的材料需要你负责，另外，我早班的话，你要给我带咖啡。”

南枝沉默了，书面材料这些能接受，但是每天带咖啡，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我的卡。”她给了他一张门口咖啡店储值卡，“从今天起，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吧！每天都要为小生命奋斗哦～”

南枝跟着她的动作，抬手握拳。回医院的第一天，对职业的期待又被狠狠点亮了。

——

因为是第一天，陈明月也没有给他派很多任务，只是在日常的工作外，让他看自己的学术论文。

南枝打印了论文，下午要去人事部销假，总体来说不忙。

中途他收到了宋存的信息，约他午休时一起吃饭。

他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至少可以帮王医生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约在了医院C楼的餐厅，南枝很快就找到了先到的人。

宋存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打着字，西装外套折起搭在椅背上。

南枝手机又震了一下，宋存问他什么时候到。

他叹气，走到宋存身旁，在男人抬头时问道:“吃饭了吗？我去买。”

宋存指了指桌上的包裹，“让助理买好了，坐吧。”

南枝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往外拿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了，相处起来很生疏。

“王医生那边结束了吗？”南枝问他，“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宋存把餐盒推到南枝面前，又给他递了一杯红茶。“先吃饭吧。”

“不想聊工作的事吗？那你找我干什么？”南枝问。

“不是说好了，重新认识吗？”宋存面上的微笑已经是勉强维持了。

“嗯，已经认识了，宋律师。”

宋存无奈，“姓名职业之外呢？”

南枝手里握着筷子戳在餐盒里，在戳死宋存还是戳死咕咾肉之间，选择了先戳咕咾肉。

“你为什么把问题都抛给我？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南枝叹气，“我以为在山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需要时间冷静下来去理清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情，现在真的很忙。”

刚说完很忙，陈明月就给他发了语音，他听了一下——“亲爱的，回来给我带一杯咖啡，大杯冰加芝士稀奶油，2份浓缩，1泵香草糖浆！”

南枝:……

乖乖回了个“好的。”

语音声音不大不小，宋存也听到了。

“那个女人……”宋存想问，但是他又不是探寻他人隐私的性格。

“陈医生吗？因为王老师不在，我现在跟着她学习……”南枝下意识不想让他误会，但是解释完又觉得多余了。

他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原来是实习老师。宋存安心下来，但是没安心多久又皱起眉头。

南枝手机上挂着的东西是新的。桃树枝，好像就是昨天那个年轻人送的……

而且手机壳底下的平安符不见了。南枝把他送的东西扔了吗？

宋存忍不住问道:“重新认识后，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南枝抿唇，确实失望了，但是不想承认。只有期望才会失望，但是他已经说了要冷静，怎么可以对他有期望呢？

“如果当时我回应你说喜欢你，我们发展成恋人关系之后再一起下山。在此基础上，宋道长变成了宋律师，你还是会失望吧？”

宋存脸上已经面无表情了，沉声说出的话也没有感情波动。他已经认定了无论如何，南枝都不会满意的。

南枝沉默了一会儿，再看向宋存时眼神是坚定的，“我喜欢的，是那个对我温柔，不会问我缘由就无条件劝慰关心我的人，并不因为他是道长或是律师或是维修工……你好像是误会了，看来，在你心里我不仅对感情问题拎不清，还很肤浅？”

他的失望是因为职业的转变吗？宋存以为他对道长是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滤镜吗？

他的失望是宋存的隐瞒、算计和不近人情，现在又多了一条:自以为是。

南枝气的脑壳疼，饭也不想吃了，直接起身就要走了。

宋存一把拉住他，按着他坐下，“你等一下。”

“是因为我年轻吗？”南枝问他，“或许你社会经验比我多，感情经验更丰富，但不代表你可以用过来人的经验和高高在上的态度审判我。”

“没有，正相反……”宋存站在他旁边没动，他知道再不说些什么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他叹息道:“是我，怕自己会搞砸……”

南枝没明白，这个正相反指的是什么？社会经验？宋存已经是个很成功的律师了，而他自己只是个大五医学生。

所以，排除完之后，正相反的应该是，感情经验？

等等，南枝觉得自己要梳理以下，使劲回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对方说了什么，看了一上午论文的脑子好胀啊。

“我当时，不是要拒绝你，”宋存再次重申，“我或许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但都不是我的本意。”

“你先坐下来。”南枝推了他一下，这人将近1米9的身高，留着一头长发，站着跟个明星立牌似的，已经吸引了餐厅里一堆人的目光了。

宋存脚步挪了一下，又担心南枝会突然起身跑走，回身在对面坐下时，腿还朝着外面。

南枝掩饰性抓头发，看着伸到他座位前的长腿，心里躁动的厉害，有什么呼之欲出。

宋存怕自己搞砸？搞砸什么？

这个连裤缝线都一丝不苟的人，现在薄唇紧抿，似乎在组织语言，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南枝想到他在会议室里掌控一切的样子，平淡无波的语气，再看他此刻因为失语下颌线都咬紧了，很新奇。

“所以，理不清感情的人是你，不是我啊。”南枝把他的话原样奉还，心里总算畅快了一些，甚至笑意都要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存:完了，完全被老婆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