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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寒门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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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期间,余良民去舅舅家拜年。

舅舅听说他出去打工,在外面收拾垃圾桶,觉得这活儿不太好。而且,吃在街头,伙食简单;住在地下,空间窄小。离乡背井,生活艰苦,不如在本地找点事做做,离家近,还能照顾点家庭。

余良民说,路近的活不好找,多是短工,挣不了多少钱。

舅舅说,县城到处都在搞开发,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在工地上随便找点活干干,一个月也能挣个七百或八百的,甚至上千块钱,何必舍近求远,去干那脏活累活?

余良民说,不认识人,没有门路子。

舅舅说,这个不用担心,年后叫大表弟去找找人,今年就不要出去了。

余良民当然求之不得,答应了。

二姐夫到他家来拜年,余良民就叫他给包工头李冬日捎个口信,说他年后不去武汉了,叫他另外找人。

二姐夫答应了,并说:“早知你舅舅家老表有门路子,就不去武汉吃一年的苦了。你有困难,就应该早点去跟你舅舅说说,毕竟他们住在城里,认识的人多,门路子也多。”

余良民笑道:“什么事都去找舅舅,哪好意思?他自己提出来,我就借坡下驴,不推辞了。”

春节过后,打工的人纷纷外出,余良民在家等消息。果然,舅舅没有食言,没过几天,他就打电话到村里,叫胡村长跟余良民说一声,帮他找到事了,尽快去他家。余良民得到口信,第二天,背一个包,里面装点换洗衣服,就去舅舅家了。

大表弟帮他在建筑工地上找了份活儿,扎钢筋。这算是份技术活,工钱稍微高点。余良民照大表弟说的,直接去工地上找包工头。包工头一看余良民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还真有点儿不放心,不知道他扎钢筋行不行,他甚至怀疑余良民到底是不是万家亲戚。据他了解,万家兄弟个个精神抖擞,怎么会有这么个其貌不扬的穷酸老表?他心怀疑虑,带着余良民去干活。他在现场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余良民做事认真细致,勤快麻利,尽职尽责,放心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他想。

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硬气,说出去理直气壮。可是,要说实惠,那就真的不如当环卫工人收拾垃圾桶了。在建筑工地上干活,做工有监管,一干一上午,一干一下午,一会儿都没得歇,辛苦劳累,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一分都没有得多,发工资呢,可能还有拖欠。而且,吃的也简单,住的也拥挤,没少经历风吹雨打日头晒,挣的全是辛苦钱。而做环卫工作收拾垃圾桶,比较自由,无人看管督促,几乎每天都有意外收获,过一段时间就有额外收入,虽然不多,也是惊喜。总之,两种工作各有利弊。

余良民更喜欢哪一种工作?不得而知,反正他在工地上一干好几年,毛收入也有五六万钱呢。经济上有保障,生活就稳定,日子也过得去,谁不是靠劳动养家糊口?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香农已经上初三了,初中就要毕业了。余良民心里乐滋滋的,热切地盼望女儿能顺利考上高中,将来也能上个大学,他们家可是有读书的传统啊。生活有盼头,他干活更来劲了。

六月,全县中考在县城统一举行。余良民牵挂、期待又担心,考前,他特意请了假,去宾馆和香农见了一面,给她鼓鼓劲,叮嘱她仔细一点,不要粗心大意。

7月,中考分数公布,香农考得怎么样呢?很遗憾,她的总分未达到录取普通高中的分数线,差了十几分。不过,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升学的机会,她可以上职业学校。

不能上普通高中就没有机会上大学了,职业学校在农村普遍不被认可。到底上不上职校呢?香农想上,余良民有点犹豫,未置可否。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这可是关于孩子前途的重大问题,不可马虎。为了妥善解决这棘手之事,余良民专程从工地上回来一趟。

他回到家,立马去了四叔家。四叔早已退休了,身体尚可,在家闲居。四叔四婶看见他,都很高兴,询问他在外打工的情况。余良民腼腆地笑了,说挣了点钱。四叔四婶都夸他不错。闲聊一会,言归正传。

四叔听了他的陈述,说:“学一门技能再出去打工,也算是专业人才,就业机会更多,更好。如果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年龄小了点儿,又无一技之长,不利于就业,难有出息。”

四婶也说:“女孩子大点儿再出去更好,年龄太小,出去容易受人欺负。”

余良民听罢,觉得四叔和四婶说的句句在理,心底里基本决定,还是让香农去职业学校学习几年。尽管心意已定,他还是很惋惜香农没能考上普通高中,断了上大学的希望,忍不住又念叨了几句。

四婶安慰说:“没有考上高中,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你能保证你能承担得起吗?就是考上了高中,也不是人人都能上大学呀!你没听说吗?有的孩子高三复读了八年才考上大学!有的孩子复读几年,还是没有考上大学,焦虑过度,精神都不正常了!顺其自然吧。人各有命,命好,不上大学,日子照样过得好。”

余良民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想了想,心中逐渐释然,事已至此,患得患失,于事无补,何必庸人自扰。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他轻松地告辞回家了。

人生轻松多是一时,压力才是一世。

余良民决定让香农去读职校,虽然解决了一时的难题,可是,经济压力也来了。

中小学都是义务教育,在家门口上学,不用花多少钱。读职校要去城市读书,出门在外,一分一厘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对一个在建筑工地上打工的农民来说,这并不是太轻松的事。不是说压力也是动力吗?不知道余良民怎么想。

第二天早上,他又背上换洗衣服,回工地上干活去了。

八月底,香农要去上学了,余良民又回来了一趟。香农有同学录取了同一所职校,两人可以同行,余良民就决定不去送了,可以节省一个人的路费。他给香农留了钱,叮嘱一番,就又回工地上去了。

到岁末年关,外出打工的人纷纷返乡,准备过年了。余良民也回来了。

年前,他去镇上买点年货,正站在村委会办公大楼前等三轮车,胡村长刚好出来,一眼瞅见他了。胡村长满脸笑容,一把拉住,说:“老表,我正想找你呢!走、走、走,到我办公室去坐坐。”

余良民笑着推辞说:“我在等车,我要去买年货,哪有时间坐。”

胡村长热情地说:“来、来、来,我保证不亏待你!”

余良民哭笑不得,半信半疑。他不是老好人嘛,稍微犹疑了一下,就跟着去了。

他一走进村委会办公室,胡村长就连声说道:“老表,恭喜!恭喜!好消息!”

余良民听罢,一头雾水,自己有什么喜事?他想了想,以为胡村长说的是香农升学的事,就憨憨地笑着,说:“哪有什么好消息!香农没有考上高中,只能让她去读职校。”

胡村长嘿嘿地笑了笑,说:“读职校,还能早点出来挣钱,有什么不好?可喜可贺!”

余良民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胡村长压根儿也不等他再说什么,话锋一转,接着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好政策来了!”

“哦?好政策?”余良民习惯性地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这好政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胡村长不卖关子,干净利落地说:“国家扶贫,你家名列山庙村扶贫榜首,政府补贴两万块钱!”

余良民听罢,愣了愣,半天才明白过来。然后,情不自禁,开始嘿嘿地傻笑,笑得开心,笑得灿烂,笑得像一朵怒放的幸福花!

“够你辛辛苦苦干两年的吧?”胡村长笑道。

余良民又是嘿嘿地一阵欢笑,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过,有个条件。”胡村长继续说,“这两万块钱是房屋补贴,你家建房子,才能给你!”

“哦!”余良民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随之,他的心往下一沉,这才意识到,自己笑得太早了。他尬笑几声,慢慢收住了笑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胡村长提醒说:“余家屋的人差不多都搬到路边来了,你家在路边不是也有块地吗?你也可以建房子呀!”

余良民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两万块钱建不起房子吧?”

胡村长说:“那当然!据初步计算,一栋两间两层的住宅楼,稍微简单点,六万多块钱吧。政府补贴两万块,你们家自己只要出四五万块钱就行了。”

余良民静静地听着,想着,未置可否。

胡村长再次提醒说:“这些年,也许你们夫妻俩存钱不多,四五万块钱应该有吧?”

余良民说:“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闲钱,不知道高六妹那里有多少钱。”

胡村长说:“你回去和表嫂商量一下。余家屋的老房子经年累月,饱经风霜,都是危房了。别人家都建了新楼房,你家终究也是要建新房子的。迟建不如早建。这是一个好机会,错过了,就不知道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了。”

胡村长的一番话,如醍醐盖顶,让余良民回过神来,理清了头绪,心想:“这些年来,我不是一直羡慕别人家都在马路边建了房子吗?现在自己也终于可以建新房了,怎么反而犹豫不决呢?!”

这么想着,他赶紧答道:“建!建!听你们的。明年开春就作准备,行吧?”

“行!行!”胡村长高兴地答道。

对他来说,了却了一桩心愿,完成了一项任务,皆大欢喜。

余良民满心欢喜地告辞而去,兴奋异常,仿佛天上掉了馅儿饼一般,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切来得这么突然,毫无预兆,让他感觉猝不及防。

余家屋的人纷纷搬到公路边来建楼房了,余家屋越来越冷清,只有一些老人和几户恋旧的人家还住在那里。公路边建满了私人住宅,和从前的庙南街连接起来,成了新的街道,只有余良民家那块土地还是空着的。

真是天助自助者。政府来帮助他了,危房改造,补助两万块钱。余良民兴高采烈,要说他做梦都发笑,一点都不假。

当然,高兴之余,他不至于找不到北。他很清醒,两万块钱只是小头,自己得出大头。他不在乎,准备倾囊而出。钱肯定是不够的,香农不是还在读书吗?那也是要用钱的。

他估摸,高六妹捡了这么多年的废品,闲钱肯定有一些。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他诚心诚意地去和高六妹商量,他希望她能拿出点钱来凑个数,这样,六万块钱就差不了多少了。

喜从天降,这么大的好事,轮到谁家,一定都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即便碰到一点点困难,只要夫妻俩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应该也不是大问题,对吧?然而,不!这事到了余良民家,竟然闹出意外的小插曲,令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高六妹的小姐脾气又犯了,她不!她偏不!她有她的逻辑。

这次是余良民有求于她,自然好声好气。

他说:“村里胡老表说,政府扶贫,我们家可以补贴两万块钱。”

高六妹听罢,高兴地说:“那就真要多谢了!钱呢?”

余良民说:“钱要我们家盖房子才能给。”

高六妹可不傻,反应挺快的。

她说:“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钱还没有得到手,我们家还要先搭一包进去?”

余良民真是个老实人,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到底高六妹的话是对还是不对呢?最后,他嗫嚅着说:“你到底想不想建新房?”

高六妹说:“我当然想呀!你不看看,住在余家老屋的还有几家?”

余良民说:“想建就建,拿点钱出来。不要啰嗦别的,把人家好心当驴肝肺。”

高六妹一听要她拿钱出来,急了,大声嚷嚷道:“我哪有什么钱?这些年,生活开支,人情世故,孩子零用,你给了我多少钱?我卖废品那点钱,可没少补贴家用!我要留点钱养老!你挣的钱都在你那里,难道建房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拿出来?”

高六妹数落余良民,头头是道,振振有词。

余良民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边感到怒火中烧,一边又感到百口莫辩。家里的生活开支、人情世故、孩子抚养,诸如此类,他哪样没出线?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让他嘴笨。

他面红脖子粗,丢下一句:“我建的房子你不要住。”

“哼!”高六妹不以为然,反唇相讥,“你看看你们家这破烂房子,要不是我,谁愿意住?”

斗嘴从来不是余良民的强项,他和高六妹吵过几次架,几乎最后都处于下风,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而被抢白一顿,自讨没趣。

余良民碰了一鼻子灰,心生怨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鼓足勇气,独自承担了。好事制造冤家对头。为此,两人之间,旧恨又添新隔阂,情感上更加疏远了。

本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喜事到了余良民家,夫妻两人吵一架。余良民拎得清,不糊涂,不惧暂时的困难,干劲很大,为准备建新房连新年都没有闲着。

他请道士看了个黄道吉日,请同村一位熟悉的张姓石匠承包工程,并联络好了一辆挖土机挖地基。然后,新年刚过,他先自己动手,平整自己家在路边的那块地基,购买各种建筑材料。他在建筑工地上干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即使不是行家,对建房子的基本流程也是非常熟悉的,一清二楚。

为了帮余良民省钱,胡村长和张石匠一起,出谋划策,研究讨论房屋结构和用料,能省则省,既要经济划算,又要保证房屋安全。一切准备就绪,按时破土动工。

建房子要看场子,要在工地上搭凉棚,中午可以休息,晚上可以住宿,防止不法分子深更半夜来偷窃建筑材料。现在社会普遍富裕了,干这种事的人少之又少,几乎不用看场子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余良民还是在自家工地上搭了个简易遮棚。

江南的春天,阴雨绵延,湿漉漉的,并不方便室外干活。所以,余良民家的房子开工以后,只能趁着晴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建着。到了四五月,天气彻底转好,晴天多,雨天少,和风徐徐,不冷不热,舒适宜人,又没有蚊叮虫咬,正是赶工加速的好时节。

每天吃完晚饭,闲着没事,余良民就会到新房这里来转转,抽抽烟,听听收音机,哼哼黄梅戏。天气不太好的话,到了十点多钟,街上的人家渐次熄灯,各自睡去,他一般就回家了。天气好的话,他就在简易棚里凑合一宿,睡个囫囵觉,第二天早晨再回去。

谢天谢地,一切还算顺利,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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