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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买椟还珠以利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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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姨娘将匣子递到泉水手中,眼中流露出一瞬的不舍,很快又如释重负般地吁了一口气,甚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不瞒夫人说,妾身实在没有管家的才干,成日家按下葫芦浮起瓢,焦头烂额左支右绌。如今夫人过门,妾身等人也有了主心骨,终于可以松泛下来了。”

娉姐儿笑道:“陈姨娘自谦了。我到底年轻,经验不足,往后少不得有不明白的地方,要向你请教呢。”

陈姨娘连忙惶恐摆手道:“夫人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这点子微末见识贻笑大方,夫人院子里的春水姑娘就比妾身机灵许多呢。”她当然知道娉姐儿所言只是一句客套话,即使她本人真的没有多少管家的才干,她带来的大批陪嫁里肯定有可用之才,哪里有让自己指手画脚的余地。倘若方才自己顺着她的话,露出自得或者贪婪的表情,才是着了道了。

娉姐儿满意地眯起眼睛,舒心地笑了:“陈姨娘自谦了。陈姨娘管家多年,也算是郦府的大功臣,看赏。”

泉水接收到信号,立马清脆地拍了两声巴掌,便有两个眼生的婆子进门,有些吃力地抬着一台五彩螺钿嵌贝的花梨木拣妆进门。花梨木的家什并不少见,但难得雕工精巧,上头的螺钿贝壳大小均匀,色彩艳丽,显然是珍稀之物。更令人眼花缭乱的是里头堆得满满的珠宝首饰,拣妆里的抽屉都是敞开的,一层里装的满是各种玉镯、手钏,一层则是不同材质、花式各异的戒指,什么紫云英、石榴石,堆得琳琅满目,另一层装着光辉夺目、工艺奇巧的各色笄钗,不仅款式大方新颖,还镶珠嵌宝,华美不凡。

人性向美,见到如此精致华丽的首饰,在场的众人不由地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陈姨娘的目光留恋地在那些精美的金玉饰品上打了个转儿,吸了一口气,向娉姐儿道:“妾身谢过夫人看重,只是妾身德才微浅,不敢居功,哪里能领受如此厚赐。夫人单是将这华丽的妆拣赐给妾身,妾身已经感激不尽了。”

娉姐儿笑道:“陈姨娘是要与我作‘买椟还珠’的笑谈了?你莫看这拣妆堆得满满当当,实际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只管放心收了便是。我殷氏向来赏罚分明,陈姨娘是个爽快人,当可知道爽快人自有爽快人的好处。”

这是在明示陈姨娘,她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精美而又丰厚的赏赐,是因为她懂得审时度势,爽快地交了管家权。

而她对这个首饰匣子毫不留恋的态度,也体现出她极为丰厚的身家。

此时再谦逊,就显得矫揉造作了。陈姨娘便也不再推拒,笑着谢过了,看着那两个婆子耀武扬威一般抬着拣妆在每个妾室眼前绕了绕,一路抬去了她的群玉斋。

比起以声势镇之,这一招以利诱之显然更有效果。来了这么一出之后,几个眼皮子浅些的通房看娉姐儿的眼神都变了,恨不得蜂拥而上,为了也得到这样华丽的赏赐,即使是舔人痈创这样的事情她们也很愿意做出来。就连韦姨娘也没能掩饰得了眼中的贪婪之色,洪姨娘更是将又羡又妒的目光死死粘在了陈姨娘的身上。

等请安结束,仲氏等人甚至自告奋勇留下来,站在娉姐儿身后如丫鬟一般伺候她。却都被娉姐儿笑着打发了:“你们安安稳稳地度日,已经比什么都强了,自有你们的结果呢。”

待到众人散去,娉姐儿便将陈姨娘的匣子打开看了,里面果然是许许多多形状各异、新旧不一的钥匙。每把钥匙上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何处使用。有的是账房钥匙,有的是库房钥匙,种种不一。其中似账房重地的大门,都是有几重大锁,需要让保管钥匙的人齐聚一堂才能开库验银。而库房钥匙则是主家收着一把,库房的管事也有一把,任意一把钥匙就能开了门支领物品。里面甚至还有一些套娃似的钥匙,比如其中一枚的木牌上写着“对牌”二字,用它可以打开对牌匣子,取出对牌之后又要到对应的内外九房中的一房去,验牌取物,才能接着做事。

郦家传承百代,少说也有百十位主母当过家。规矩更替迭代得多了,往往失之琐碎冗余,若遇到内宅里的斗争冲突,有的是各房的主母为了自家的利益各行其是的先例,这也是世家大族的通病。

娉姐儿一一记在心中,想着等将来府中风清月朗了,少不得要将冗余的弊病次第改过,最好是仿着原先在娘家的行事,让郦府的家风为之一兴。

请安结束,娉姐儿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从前替余氏打下手的时候娉姐儿就已经意识到,管家看似风光无限说一不二,实际上却是一件辛苦的差事。小到关乎个人喜好与生活品质,大到影响甚至决定整个家族命运的决定,都要在一人的指挥下发号施令,维持一府的运转。

娉姐儿为下人们拟定的回事地点是鸾栖院边上的东花厅,她今日起得迟了些,请安大队里又有三个人接二连三地出幺蛾子,故而抵达的时辰比她之前安排好的巳时迟了些许。许是初见时她给管事们留下了鲜明而又深刻的印象,竟无人敢对此表示异议。仆妇们自觉根据初见时汇报自己工作的顺序,排着队鱼贯上前回话。

娉姐儿却不是孤军作战,她身后跟了好些人,既有老成持重的妈妈,又有十分年轻的媳妇,甚至还有几个垂髫小鬟侍奉在侧,娴熟而又优雅地准备了笔墨纸砚。

郦家规矩向来松散,从前陈姨娘管家的时候,虽然也精明厉害,却没有这番阵仗。便有性子活泛些的仆妇,好奇地张望起来,过了一会,更是有人鼓起勇气问道:“夫人,您身边的几位姐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春水一边征询地看向娉姐儿,一边揉了揉了泛酸的手腕,见娉姐儿点头,她便脆生生地答道:“登记造册呀。”说着还一脸天真地反问了一句:“张妈妈,你们从前都不用造册的吗?”

被反问的张妈妈脸上就露出几分赧色,赔笑道:“这……造册也是造的,只是这是外头男人们的活计不是……”

春水一脸的不解,但她并不聒噪,没有继续追问,只笑了笑就继续奋笔疾书了。娉姐儿比她见过更多的世面,听了张妈妈的话,心中登时了然了。

郦家以武勋传家,对“文”之一道未免不那么重视,家中有头有脸的管事总也有五六十个,识文断字的却只有一二十,连基本的登记都成问题。张妈妈所说的造册,约摸就是府中有大件物品添置、庄头铺子的年成出息、家用账一年到头的支出这样的大事,才会由识字的男性管事负责登册。其他的琐碎事情,并不会记录在册,全靠经手之人用心记着,等事情结束,就无从查证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譬如张妈妈是外三房的门房处的小头目,平日里负责采买,今日来回话,是为了补充府上的灯油香烛,以及扫院子的笤帚。这些东西平日里用量很大,又并不昂贵,倘若每次都仔细记录,未免失之琐碎。事后也没有对账的需求——毕竟花销只是一个零头,即使张妈妈虚报支出中饱私囊,那三两个辛苦钱,主家也不会看在眼里。

依照从前的规矩,张妈妈取了对牌支了银子,买来东西送去各院,这事就结束了。只要日后没有哪里抱怨短了蜡烛、笤帚使,就算张妈妈办差勤勉了。

但如今娉姐儿管事之后,张妈妈在东花厅申领时,会被记下:某月某日,门房处张妈妈支领银两若干,作何用处。交对牌的时候,还要把用剩下的银子和买回来的物品一起登记入库。这还是因为张妈妈采买的都是些小物,所以不必太过精细,若是大额的支出,还需要附带商家提供的票据作为凭证。各房来领取香油灯烛的时候——还是要登记在册。

张妈妈大字不识一个,无法记录支领香烛的情况?也没有关系,只要汇报给在东花厅当值的小丫鬟,她们会替不识字的管事们登记。

这样一来,整个郦府任何物品和钱财的走向,都有了明确的记录,不仅将管事们中饱私囊的余地压得很小,无形之中,娉姐儿还掌握了各房各院的动向。哪位姑娘挑灯夜读,想卷死姐妹们博得龙先生青目,只消得看谁的院子里最费灯油就知道了;哪位通房最近在调理身体,可能是有孕或是盼着有孕,只消得看谁的院子里添了补身的药材,或是频频打赏大厨房就能心中有数。

也幸好娉姐儿的陪嫁都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且人数众多,才能应付得了如此繁重又琐碎的记录工作。

这一招也不是娉姐儿的发明,是余氏在宁国公府兴起的规矩。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凡事留个凭证,不仅能杜绝情弊,也方便管理,还能定时回顾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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